千阳的帆扬起,像一片白色羽毛悬在海风中。

    宋正礼看着面前如蓝宝石一般的海,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拂过他的发梢,回想自己此次的东篱之行,原本志在必得的通国符没有拿到,待自己如己出的老仆也埋葬在了这异乡,心中一时不免充满了苦涩。看着海的另一头,想着母亲对自己的怜爱,宋正礼眼神中显现出一股浓烈的思念之情。

    正在宋正礼遥望着茫茫大海,珠帘内的船舱响起了一片嘈杂声。

    “那里来的毛小子?不长眼吗?知道本教士是谁吗?”杜兰一边拍着胸口的酒渍,一边朝着面前的白衫少年怒吼道。

    只见白衫少年好整以暇的捏着杯子,一脸笑意的看着杜兰。

    “我不姓毛,也不叫小子。更不知道你这个小教士是谁。”

    杜兰脸涨得通红,扬起手就朝着少年的面部挥去。少年也不躲闪,依旧一脸平淡,还未待杜兰的手碰到少年,就被另一双犹如枯枝的干瘦手臂抓住了手腕。

    “阁下的举止过了。”少年身边的黑袍人看着杜兰说道,手里这时也猛地加大了力度。

    只听见一阵骨节的咯吱声,杜兰的脸霎的变得扭曲,豆粒大的汗珠密布在额头上。他狠狠地将自己的手腕从黑袍人的手中抽了出来,看着手腕上的数道指痕,原本望向白衫少年眼神中的一丝异色也褪的干净,只剩下满满的凶狠和毒辣。

    “臭小子,我要让你不得好死。”杜兰说完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又朝着白衫少年狠狠地刺了过去。听完杜兰的话,原本一脸平和的白衫少年也收起了那万年不变的笑意,眼中露出一丝冷色,狠声道

    “废了他。”

    黑袍人闻声一个手刀劈在了杜兰的手腕上,匕首也随之落地。随即用膝盖狠狠地顶在杜兰的肚子上,一手捏住杜兰的下巴又给他猛地提在了半空。一掌就朝着他的头颅劈去。

    “住手!”这时一声大喝,从珠帘处传了过来。发出喝声的人正是听到动静匆忙赶来的慕容恪。

    “阁下手下留情。”慕容恪扫了一眼舱内的情况,朝着黑袍人一个抱拳。黑袍人闻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一眼白衫少年。白衫少年又恢复了那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朝着黑袍人轻轻点了点头。黑袍人也随之松开了手,杜兰直接滑落倒地,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另一只手指着黑袍人,眼神中的一丝惊惧又让他说不出话来。慕容恪从黑袍人的动作也看出了真正主事的是这位身着白衫的少年,连忙上前对着少年微微一个鞠躬。

    “在下慕容恪,也是这艘千阳号的船长,如果给公子造成了什么不便,还请见谅。”听到慕容两个字,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慕容船长客气了,手下人不懂事,让你见笑了。”少年对着慕容恪拱了拱手。

    听完少年的话,慕容恪不禁抽了抽嘴角。自己进船舱之前明明听到是他说要废了杜兰,这转眼就成了手下人不懂事。

    “又是一个难缠的主。”慕容恪心里无奈地想到。

    “去把甲板的那个打杂的叫过来,让他把这里收拾一下。”慕容恪对着身边的侍从说,又转过身对着少年抱了抱拳。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像是听出了慕容恪的打探,少年只是微笑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着舱外走去。黑袍人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出仓时无意瞥了一眼杜兰和慕容恪。看着两人的背影,慕容恪陷入了沉思,像是想到了什么,可又随即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慕容恪,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看到二人走远,原本躺在地上的杜兰也坐了起来,狠声地朝着慕容恪说道。慕容恪轻轻地扫了一眼杜兰,原本疑惑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厌恶。

    “杜兰教士还是先回舱好好养伤吧”原来清朗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冷意。

    “慕容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代表的是谁嘛!”杜兰扯了扯身上的袍子,咆哮道。

    慕容恪看着恼羞成怒的杜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对其也不再理睬,转身走出了船舱,想了想又回头补了句:

    “这还没离开东篱呢。”

    宋正礼听到了侍从的呼喊,朝着船舱跑去,这时白衫少年正好走出船舱,两人撞了一个满怀。宋正礼连忙起身,就要去扶白衫少年,白衫少年被搀扶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着回到:

    “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干嘛?”

    “船长让我进舱打扫一下,听说舱内刚有客人闹事。”宋正礼一脸歉意的看着白衫少年。听到客人闹事的话语,白衫少年不禁尴尬的轻咳几声,连忙岔开话题。

    “船长?”白衫少年这才注意到宋正礼身着的是一身破旧发白的水手服。一脸好奇的盯着宋正礼的脸。

    “你这张脸倒是像个官宦人家的公子。”

    听到白衫少年的话,宋正礼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公子如果没事,我就先去舱内了,不然又得挨骂了。”忽然想起了慕容恪的交代,宋正礼连忙对着白衫少年鞠躬。

    “去吧”说完,白衫少年微微侧了侧身,让宋正礼过去。

    宋正礼又付了俯身,连忙朝着船舱内跑去。

    看着宋正礼的身影,白衫少年眼中不禁充满了好奇。

    “公子,没事吧。”黑袍人待宋正礼行远了,才俯身问道。

    “不碍事”少年摆了摆手。

    “你说这小水手看起来是不是很奇怪。”少年回头看向黑袍人,出声问道。

    “他看向我们的眼神中没有惧意,只有对公子的歉意,很是宁静。看其面相,也确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

    白衫少年闻言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白衫少年眼神中又闪过一丝锋芒。

    “那个慕容恪应该就是此次慕容家派来护送“万象”的人了。拿下他问出“万象”的下落。”

    “公子觉得我们应何时动手?”

    “就在今夜。”白衫少年说完看向挂在桅杆上的船帆,那里正有一直鸟儿停驻在帆顶。

    宋正礼走进船舱,发现船舱内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一片狼藉,只是地面毯子上沾染了不少水渍,还有那个一身红袍的传教士正怔怔地坐在珠帘旁。宋正礼想了想还是过去询道:

    “你好,你没事吧?”闻声,杜兰刚想破口大骂。

    “你他妈……”当看到宋正礼一双白净的脸和干净的眸子,杜兰硬生生将后半句给吞了下去。

    “小兄弟是何人?”杜兰换上一副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对着宋正礼询问道。

    “我是这艘千阳号的临时水手,船长让我进舱打扫一下,听说刚刚这里有客人闹事。”宋正礼又将同样的说辞说了一遍。好奇的打量起眼前这个身着红袍的教士,一身水渍,原本束着整齐的小辫散了开来,胡乱地披在了肩上,手上脖子上被留上了好几道手指的痕印。

    听完宋正礼的话,杜兰的脸色变得有点青冷。

    “在船舱内搅事的两人不会就是教士和那个白衫少年吧。”忽然想到刚刚和自己迎面相撞的白衫少年,在自己提到客人闹事的时候,他好像轻咳了几声,当时的表情也很尴尬,加上现在杜兰的反应,宋正礼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看向杜兰的眼神多了一丝古怪,宋正礼不再多问,俯身扶起倒下的桌椅,拿起抹布跪在毯子上擦起了水渍,一时间船舱内悄然无声。

    看到宋正礼跪在地上,杜兰的眼神透露出几分奇异,想到刚刚的白衫少年,再看看背对着自己的宋正礼,杜兰的心里不禁变得有几分狂热。

    “那小子我收服不了,你这个小船工还不是任我拿捏的。”想着便欺上身去,想要搂住宋正礼,可刚走几步,就握着自己的手腕叫了起来。宋正礼也几乎同时转过身来防备的看着杜兰。

    “看什么看!快去叫船医来啊。”看着一脸防备盯着自己的宋正礼,杜兰不禁忽地怒火攻心,大声地咆哮到。宋正礼一脸古怪的看着暴怒的杜兰,放下手中的布就冲出了船舱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船帆上的那只小鸟也不知飞向了哪儿。走在甲板上的宋正礼,不禁想到了今天船舱里的杜兰,浑身起了疙瘩。自己在清理毯子的时候,正好从对面的铜镜中看到了杜兰的眼神表情和最后扑向自己的动作。那种眼神他只在多潘的男人望向醉梦楼的姑娘时见过。又想起王德阳之前同他说过,这世上也有喜好龙阳的男人。再回想起杜兰看向自己的眼神,宋正礼不由地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小船工?”正当宋正礼在低着头沉吟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正礼忙抬头望,发现正是白天遇见的那个白衣少年。

    “你怎么在这?”

    白衫少年轻笑地看着宋正礼。

    “等人”

    “那个黑袍子?”宋正礼疑惑道。

    白衫少年也不作答,只是微笑的摇了摇头,这时漆黑的天空中落下了一个小点,像利箭一样冲向白衫的少年。少年伸出手,只见一只漆黑如墨的小鸟落在在了掌心。看着这只漆黑的小鸟,宋正礼轻呼一声

    “这不是白天驻在船帆上的那只鸟儿嘛?”

    “哦?你看到它了?”白衫少年随意的问了一句,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小鸟的头,目光看向了遥远的海边。

    宋正礼抬头一望:漆黑的海面上,一支船队呈“品”字状朝着千阳袭来,船上的一支支火把像是要点燃这无边的海面,红的透亮。

    “我等的人来了。”白衫少年眼中透露一丝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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