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南平变

    第一节对弈

    九曲王宋正礼双手托着一个龙纹鼎,鼎里是燃着火焰的焦炭,长长的铁链悬垂着,铁链的两端连接着棋盘和铜鼎,宋正礼一步步的迈上宫殿的台阶,慌忙逃窜的宫女见到宋正礼都低下头行礼,等他走远才低声和旁边的人说:

    “他就是九曲王,就是治理的九曲水患的王爷。”

    长廊上的太监说道:“还不快逃,南平就要换天了。”不远处的金戈相击的声响回荡在宫阙之中。

    宋正礼推开浮塗宫的门,地面上卧着几具侍女和公公的尸体,鲜血在地上流淌,一个黑衣人手持滴血的剑指着站在王座前头戴王冠身着四兽华服的南平王宋正平,宋正平看了眼走进来的胞弟,微笑着说:

    “你来了。”

    宋正礼没有回应,对黑衣人微微欠身说:“管直兄,还请在门口守候。”

    黑衣人点头,下一刻,宋正礼的衣角飘动,黑衣人消失在宫殿内,身后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宋正礼震手,龙纹鼎和棋盘飞起,挥舞着的铁链尖锐的摩擦着,铜炉和棋盘稳稳的落在宋正礼的面前,与地面碰撞发出闷响,鼎里的火花溅了出来,在棋盘四周萦绕,又缓缓熄灭。宋正礼拱手作揖说:“臣弟有一棋不解,一直听闻王兄是夏奕的高手,想向王兄请教。”宋正平愣了一下,望着了一眼浮塗宫外,宫外依旧打杀声震天。宋正平看了他一眼便低头望向棋盘。铁质的棋盘被烧的通红,上面的木质棋子被烤得冒烟。

    这是云阙大陆流传很广的一种棋,相传是当年统一云阙大陆建立夏平一统的宋应姜根据大陆的情况和自己的治国方针创造的棋,被后人称为夏奕。棋盘上现在是一盘残局,摆在宋正平面前的是劣势的红棋一方。宋正平拂须端详着,此刻宫殿外面传来有节奏的呼喊:“九曲王万岁”。宋正礼听到后嘴角溢出微笑,他想看看王兄听见这呼喊的反应,却发现宋正平聚精会神的看着残局。门外,九曲军正在与禁军厮杀着,禁军开始失去斗志,正在节节败退,双方的尸体堆积在宫殿台阶上,鲜血不断溅射在宫殿外的门柱上,户牖上。

    宋正礼转过头说到:“兄长,我这方有四兽,三兵,一谋一将,国运积累到了六成,而且棋子也成了包围之势,你那方只有三兵,一后一卫一将,不知道兄长有什么妙招去扭转这样的败局?时间是一刻钟,一刻钟后炭火将会把所有棋子都烤成灰烬。”铁盘上的木质棋子底部已经被烧的发黑,青烟也转成浓郁的白烟。

    宫殿外,九曲军将已经浑身是血、满脸污秽的禁军逼在宫殿外的墙壁前,白森的长矛一排排的指向禁军,军中的将领喊着:“你们已被包围,不要再为昏王守坟了,九曲王才是南平的真王!”

    浮塗宫内,宋正平蹙着眉头,许久之后,纤细的手指将“王”移了出来。双手一推,棋盘转至宋正礼面前。宋正礼笑了,看了眼棋盘说:“无马焉能驰?没有马你的子都过不了国运线。”宽大的手移动四兽之一的“啄”说:“夺王,七成国运了。”宋正礼准备推回棋盘时,宋正平轻声的说道:“吃兵。六成。”宋正礼顿了一下,看着刚刚被吃掉的“兵”,说:“这样的国运你能守多久?”便移动着四兽之一的“魇”去再次夺王。

    外城,南平督尉柯万成带着守护都城的十二团营帮助禁军解围。九曲军的将领大喊:“来者何人。”柯万成一身鲜亮的铠甲骑在马上,持枪指向九曲军将领,大声斥道:“杀你的人!杀!”一身令下,身后的十二团营向内城门冲去。

    在浮塗宫内,宋正平移动着“将”去吃了对方的“魇”,冷冷地说道:“五成。”宫殿外,柯万成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九曲军的阵型,在九曲军中来回冲刺,鲜亮的铠甲立刻血迹斑斑,锋利的长剑也在砍杀中卷了刃。柯万成站的地方像被血雨浇淋过一样,他持剑隔着军队指向宫殿,嘶吼道:“逆贼宋正礼!今日你的头颅必是我儿坟前的祭品!宋正礼就在宫内跟我进去手刃此贼!”说完,十二团营和禁军开始一边劈杀,一边齐声高呼“杀贼!杀贼!”,声势震天,士气一下暴涨。这时,柯万成耳边听见一声嗖的响声,低头一看才发现一支冷箭从背后穿心而过!柯万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杵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转身,只看见混乱的打斗,并不知道谁射的箭,鲜血溢出他的嘴角,带着不甘倒地而亡。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高处拉着弓。

    殿内,宋正礼吃掉了宋正平的“将”,不解的说:“你只剩这几子,还和我换棋?”宋正平没有回答他,接过飞来的棋盘,把刚刚困死的“后”移了出来,说:“四成。”宫殿外,因为十二团营的加入,打破了九曲军的包围,受困的禁军乘机突围,与十二团营汇合,先前一边倒的局势开始出现转机。

    通红的棋盘温度持续上升,炙热无比,木质的棋子已经被炙烤的矮了一截,黑色的棋底闪着红色的火星。宋正礼隐隐的觉得情势有变,收起了自己稳操胜券的得意,专注起来。他移动着四兽之一的“踏”,去瓦解移动缓慢并只能直线可行的“兵”。然而此刻宋正平放弃了国运,移动“王”放在只能斜行的“塗”与只能走田字的“啄”之间,逼得“踏”回防,然而突出包围的“后”隔子吃了“啄”,又在“王”的保护之下暂时无忧。宋正礼摇了摇头,看见宋正平死死的盯着棋盘,眼睛都被冒出的烟熏的通红。

    此时的宋正礼却更关注殿外的对弈,刚才九曲军整齐的喊杀声弱了下去,变成双方的混战声。就在这时,宋正平用“后”又换掉宋正礼的一个棋子。棋盘上的情况好像印证着殿外的情形,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想:是不是管九音的计划出现了变故?但是管直没有进来还能静静守候,说明情况不坏,这让他稍稍安心。但是此刻的宋正礼已经开始计划怎么应对最坏的情况。宫殿外的混战胶着,禁军和十二团营拼命的突围,冒着血泡的喉咙还在咕噜着“杀贼”。

    九曲军用自己的身体当盾牌,向前冲着,往往被四五杆长枪钉在空中,也有被斜着削去半个脑袋,剩下的一只眼睛和看得见的脑浆一起颤动。腥红的血液染红了王宫的每一个角落,血染的台阶,血浸的残肢,血涂的铠甲和血红的眼眸,连天边的云,在落日中也像被鲜血染过一般。绞杀中已经分不清敌我。断手、裂嘴、流出肠子的士兵缓慢的劈砍着手中残破的兵器,刀还没有落到对方身上,对方就已经倒下。

    宫内,棋盘上宋正平重新占领了国运线,终于抬起头看着宋正礼,满眼血丝,淡淡说了一句:“你输了。”而这句话对正心烦意乱的宋正礼来说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他拔剑指宋正平,阴沉的吐出三个字:“不可能!”宋正平像是没有看到眼前的剑刃,指着棋盘的中点国运的位置,淡淡的说道:“你现在没有棋子能面对‘王’了,只要我的‘王’一直处在国运处,民心最就会终倒向我,十成国运你就输了!”宋正礼笑着嘲讽道:“我输了?”

    宋正平淡然而坚定的说:“你输了。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太祖创造的夏奕吗?因为棋场博弈,不同于战场上的厮杀,民心才是国运的支撑。”

    宋正礼看了下宫殿的门说:“民心?你忘记了万民封,忘记了九曲王的由来?”宋正礼走到棋盘前,剑触着宋正平的王冠。“这棋还没结束,还有奥神的审判没有触发!”说完,移动自己的王,将自己“王”与宋正平的“王”相遇。然后将所有的棋子翻身打乱,露出通红的木炭底。

    宋正平:“你只有翻中我的王,你才能赢,棋盘上这么多棋,你不可能翻中?”

    宋正礼有些凶狠的说:“奥神说过奇迹在腐肉中新生!”他将手伸向棋盘,紧紧地握住一颗棋,通红的木炭炙烤着宋正礼手心上的肉,发出“滋滋”的声音。这时,宫殿外传来九曲援军的呼喊声:“九曲王万岁!”宋正礼征征的看着前方,笃定的说道:“你输了!”

    宋正平微笑着站起身,握住宋正礼的剑刃,一边对准自己的心脏,一边坚定的微笑着说:“外面的战局你赢了,但棋你输了。”说完,用身体压了下去,剑穿过宋正平的身体,从背后露出,血液像一朵妖艳的红花在宋正平的背上绽放。宋正平的头耷拉在宋正礼的肩膀上,虚弱地说道:“你现在是南平的王了!”

    这时,宫殿的门被打开,管直出现在门口,看到里面的一切,愣住了,宋正平胸口插着宋正礼的剑,龙纹鼎里的火已经熄灭,棋盘也冷却了下来,上面错乱的摆着焦黑的棋子,宋正礼瘫坐在地上。他低头张开血肉模糊的手,手心里摆着一个鲜红的“王”,喃喃的说道:“棋,我也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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