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你到哪里去了?我派人四处找你,你却一直下落不明。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张一沉浸在悔痛中。

    “你还活着,我怎么敢死!”张不同的语气变得冷酷。

    “当年为保全武当基业,我下手是重了点,至今深感后悔,十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十年?独孤云飞心中一动。

    张不同恨恨道:“我回来,是为了杀你。”

    张一面目萧索,一行老泪渐渐渗出眼眶:“你杀我是应该的,只求你一件事,不要伤害武当弟子。”

    “收起你的假仁假义,想想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吧——”张不同举起魔刀。

    众弟子见状,纷纷叫道:“掌门,当心!”各各拔剑出鞘,准备出战。张一早见魔刀有异:“你的刀……”

    “这把刀,我以人血蛊毒饲养多年,但是还缺一点东西,那就是武当满门的血!”魔刀一劈而下。

    “想不到你竟寻到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九骷魔刀!我可以死,但这把刀不能留在世上,否则贻害无穷。”话声中,张一瘦剑迎了上去。

    两个亲兄弟,一把瘦剑和一把黑刀,转眼战成一团。云飞和一众武当弟子想上去助战,却发现根本插不上手。高手相争,往往如此,他们彼此之间会形成一个独立的天地,这个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是不会留给外人插手的余地的。

    细看之下,云飞发现张不同的刀法和自己的剑法比较类似,都是以杀人为目的的,果决直接,直奔对手要害。张一的两仪剑法,却是以劝人为目的的,杀招少之又少,大多时候都是在跟对手周旋。这也和两人的意图相吻合。张不同一心求死,不仅想杀死张一,而且也丝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而张一则志在夺刀,无意取命。

    一个是求死之刀,一个是求生之剑。

    所以场上常常出现这样的状况:张不同刀刀必杀,步步紧逼,张一瞻前顾后,左右斡旋,恰似一个老好人在给另一个正在气头上的人讲道理一样。

    张一的剑法暗含太极之意,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为一,又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不知张一为自己取号为“一”,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这才是真正的两仪剑法,张少云的两仪剑法不过是初窥门径而已。

    云飞观察半天,心中突然如醍醐灌顶。张一的剑法其实只有一招,只不过这一招穷尽天地盛衰、阴阳相济之道,使它看起来像是两招,而这两招生灭循环、往复来回,又使它看起来像是有无数招。如此这般的招数,几可夺天地之造化,化腐朽为神奇,云飞自愧不如。

    相传两仪剑法为武当两位惊才绝艳的前辈高人所创,最初是需要两人配合,才能发挥最大威力。而这位当今的武当掌门张一,竟以远超前人的绝世智慧,化二为一,仅需一人之力,便可使出两仪之剑,威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添了几分奥妙。

    如果说张一的剑法是“一而生二”,那么,张不同的刀法则是“二去其一”,一切宗旨只在杀敌,绝无转圜。因此,张一的剑法看似有无数招,实则只有一招,张不同的刀法看似只有两三招,实则有无数招,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云飞只觉受益匪浅,在武学上,他仿佛窥探到了另一个境界。反观自己的剑法,比之张不同,多了一些干练,比之张一,少了一些圆润,过于狠辣。

    战场上,张一和张不同两人你来我往,只见刀光剑影,人影腾挪,搅到一起,却甚少发出刀剑交鸣之声,显得无声无息,仿佛只是两位好友在比划作样,切磋技法而已。此等能耐,非顶尖高手不能为!

    想必众武当弟子也极少见到掌门对敌作战,此次一见,莫不瞧得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人人都看得明白,若不是张一手下留情,张不同焉有命在。

    既然众人都能看明白,张不同当然也早看出来了,自己绝非张一的对手。没想到自己别出心裁苦练刀法,又费尽千辛万苦寻得魔刀,更不惜以万分阴邪之法苦心养刀,居然还打不过张一,不由得懊恼暴怒,恨声道:“张一,十年不见,剑法愈加精进呀!”

    张一不急不喘,娓娓相劝:“不同,你现在深受重伤,不宜久战,不如养好了伤我们再行比试,你看如何?”

    “我既然来了,只要你不死,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魔刀黑气暴涨,刀势愈急。

    “唉,若是爹娘在天有灵,见到你我手足相残,该是何等痛心啊。”张一悲悯道。

    “这都是你逼的。”张不同不为所动。

    “就给为兄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只要你扔掉这把九骷魔刀,武当掌门之位我可以让给你。为兄只望你一心向善,就算死,我也无憾了。”

    “你现在说得轻巧,十年前干嘛去了?”

    “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是出手伤了你,不管过去多久,我依然过不去这个坎。”

    “你不过才五十岁,就老成这副模样,头发都白了,这话倒是言之不假。但是,我喜欢,我就是要你一生都受折磨,一生都怀着对我的愧疚,直到死!”张不同眼神冰冷。

    “唉——”张一长声浩叹。

    又斗二十回合,张不同刀势暂缓,忽然也叹了一声气:“唉——。为了练这九骷魔刀,我已入魔道。你知道这刀上的黑气是怎么练出来的吗?”

    “我也正奇怪,这黑气和常见的剑气不一样,你是怎么练的?”张一满心关切。

    “这把魔刀每月都要以人血蛊毒浸泡才能维持它的威力,产生黑气,否则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刀。为了让自己能与黑气心意相通,我还需要以血饲刀,放出自己的一部分血,再把自己和刀浸泡在一起。天长日久,我的身体也沾染了邪气,体内也中了毒。其实,我活不了多久了。”

    “不同……”

    “然而,一旦我不以此法和魔刀浸泡,我老得会比你还快,头发早就白了。”

    张一痛惜地望着自己的亲弟弟,剑法渐趋停顿。剑招一缓,刀势骤疾,张不同厉喝一声:“去死吧!”魔刀一圈,连刺带劈,袭向张一胸口。

    张一心哀不已,无心对敌,不意突遇杀招,想要回剑自救,已然慢了一步。但两仪剑法精妙绝伦,虽然慢了,瘦剑顺手一带,却仍然将刀带到一边去了,没有落到身上。

    可惜,刀是带到一边了,黑气先刀而至,已经击中张一,胸前随之留下一道烧焦一般的印记,然后这道印记就被鲜血染红了。张一神色复杂,似恼似哀,叫道:“不同,你……?”

    张不同不管不顾,又一刀劈来。

    张一终于使出杀招,但手中瘦剑不是刺向张不同的要害,而是刺向张不同拿刀的右手手腕,一刺之后,剑尖一挑。

    张不同右手齐腕而断,魔刀飞出一段,“哐啷”掉到地上。断掉的右手还死死抓着魔刀,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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