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前世今生这样那样的,要不是看在她这小肥仔儿长得还挺喜气、吃起东西津津有味,让人胃口也莫名其妙跟着好上三分的份儿上,他就治她个妖言惑众之罪,好好扔进大牢里让她跟耗子蹲一窝!

    常峨嵋泪汪汪地揉着头,扁着小嘴嘟囔。「明明您前……自己就很爱的呀,又不是我瞎编乱造的,要不您有本事这次别去伏击反王,别又身受重伤,别再让人家钟家娇娇捡回家,最后为了人家要死要活迎风落泪对月吐血的……那才叫爷们呢!」

    豻气怔了,半天后迅雷不及掩耳地闪电出手,捧住了她圆润娇嫩奶膘犹存的双颊,不由分说地好一顿胡乱搓揉,惹得常峨嵋啊啊啊吱哇乱叫。

    叫你瞎掰,叫你毁我贞操,叫你怀疑老子不爷们!

    当天边最后一寸晚霞渐渐没入西山,天青暮色低垂,大街上灯笼逐步燃亮了。

    豻高大身形闲庭信步似地踱至隐隐可见常府大门的转角处,忽地顿住了脚步。

    「真要再回那个家?」他浓眉斜挑看着她问,「你那个『好』姊姊可不会放过你。」

    「谢大宗师关心。」常峨嵋抬起小脸望着他,心下一暖,可眸底决色甚坚。「债还没讨完,何况我不回去,接下来的戏也唱不成了。」

    「也不知道你在穷折腾什么?」他嗤了一声,微眯鹰眸。「你要求求我,说不得我心情一好,抬抬手便替你整治了这些人。」

    她闻言心底感动万分,也知凭着他的惊人势力,她这些恩仇在他眼中不过小打小闹,可纵然如此,这血债是她该去讨的,又如何能让他代自己去造这份杀业?

    「我不是您的属下,又哪来底气和资格求您出手帮我?」她故作打趣地轻快道。

    豻倒噎了一口气——还蹬鼻子上脸了?

    「随你。」他冷哼一声,傲娇昂首。「还真当本宗师无事干,想理你家闲事儿——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好歹的,哼,走了!」

    她张口想解释,最后还是默默目送他甩袖而去。

    唉……

    良久后,常峨嵋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我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再欠您更多了。」

    她摇摇头,转身就往家门方向迈步走,身后风中却幽幽传来一句话——

    「那红珊瑚头面扔了,浸了红花和麝香的玩意儿,就你这呆货才傻乎乎当宝贝,还讨债呢,不把小命填进去就算你上辈子烧高香了!」

    她大惊失色,猛然回头——呆呆地望着这个不知何时又回到她身后的高大身影。

    豻高冷抱臂,眉眼低垂地注视着她,神情有些严肃又有些不自然,冷哼道:「三日后,如果你还没丢了这条小命,你知道该到哪儿找我。」

    她大喜过望,小脸蛋亮了起来。「宗师,你肯收我了?」

    「收不收还是俩说。」他明知短短半日,这麝香红花于她身子毁损不大,还是忍不住蹙眉又提醒了一次。「你傻不傻?」

    「啊?」

    「这副头面还戴上瘾了?」他嫌恶地看着她头上的簪环配饰,大手有点发痒,想火速攫去这些看似名贵实则要命的物什。

    常峨嵋只是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淡淡的悲哀与嘲弄。「戴着,我那好长姊才能安心呢!」

    常峥玥做事向来留有后手,不知不觉,余毒无穷。对这点,她从不怀疑。

    他瞪着她,一时真不知她是倔驴还是蠢……

    「宗师,还是谢谢您提点我。」她目光温柔崇敬感激地望着他。

    豻觉得胸口窒闷得厉害,想抽身就走——既然她自己喜欢找死,他又何必白瞎了这份闲心?

    可是在余晖溶溶中,她小巧的身子彷佛淡得随时会消失在逐渐围拢而来的幽暗夜色里,他脚下便怎么也挪移不开。

    他玄色大袖中的拳头紧了紧,几个深吸气,还是硬生生转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许多秘事的?」

    她吞了口口水,心虚地眼神飘了飘。「什、什么秘事呀?」

    「那卷羊皮卷,你如何知道该投递到何处?」他似笑非笑的问,「便是我当真荒谬地相信了你那满口重生的谬论之词,可暗部机密重重,纵然你是重活一遍之人,又自哪儿打探来消息?」

    常峨嵋自然知道他的神通广大,也没想过能瞒他多久,老老实实回道:「上辈子您帮我收尸,我的魂魄就跟着您回去了呀,所以多多少少……呃,知道了一点点……」

    豻僵住——靠!老子上辈子行善行到撞鬼,还能当刚刚什么都没问过吗?

    不过这倒是说得通了。

    他不自觉的扶额,顿感额角突突抽痛……滚犊子的,难不成他还真信了她越来越离谱的鬼话?!

    见豻脸色不大好看,常峨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溜嘴了,尴尬地缩了缩脖子,亡羊补牢地忙安抚解释道:「您、您别怕,其实也没有跟很久,头七以后我就整个人,呃,是整条魂眼前一黑,接下来人事不知,再睁开眼……便重生了。」

    「本宗师是出了名的煞神,还会怕你个倒霉的小衰鬼?」他放下揉鬓边的手,觉得还是十分有必要好好澄清一番,免得有损自己的男儿英雄气概,咬牙哼笑。「我只是在想,那我是不是该亲手杀了你。」

    她心一跳,结结巴巴。「为、为什么呀?」

    他似真似假地邪邪一笑。「你知道了那么多我朝暗部机密,难道不应该被灭口吗?」

    她小脸瞬间一白,心直直往下沉去。「我、我从来没有——」

    「三天后,你来说服本宗师为何不该杀你。」豻意味深长挑眉笑了笑,这次真的大袖一挥,瞬间消失在她眼前。

    常峨嵋一颗心高高悬起又重重坠下,小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半晌后才总算领略到……

    那个,大宗师他,刚刚是在调戏我……吗?

    「这……」她双颊滚烫通红,挠挠头干笑。「这怎么可能呢?我这是吃撑了,脑子也给撑坏了吧,哈哈,哈哈。」

    他的命中注定是钟家娇娇漪娘,眼中又怎么会再看得见第二个女孩儿呢?

    常峨嵋眼神不自觉黯然了一瞬,随即又提振起精神,拍拍双颊鼓舞道:「醒醒,还有正事要干呢!」

    莫忘了,她蒙天之幸重生而来,为的是什么!

    第4章(2)

    当「严重受惊」的常峥玥归来后,当日稍晚,先行一步回家的常峨嵋便被得知真相后勃然大怒的常老爷罚跪祠堂一天一夜,且不准任何人给她送吃食。

    「阿嵋领罚。」临往祠堂前,她故意泪汪汪地嗫嚅,「那、那等阿爹您生完气以后,可以别把这套头面收回去吗?我真的很喜欢……」

    「孽障,你闯下那么大的祸,丢尽了我们常家的颜面,居然还有脸跟老子要这套传家宝?」常老爷暴跳如雷,劈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毫不留情的命令左右道:「摘了她的头面,我便是拿它填了河,都不会把它糟蹋到你这孽障手上!」

    奴婢侍人虎狼般扑上前来,押着她三两下便夺走了她簪戴的红珊瑚宝饰,常峨嵋哭哭啼啼地被搓揉得狼狈不堪,一旁「虚虚弱弱」看着的常峥玥阴戾眸光一闪——断不断她将来孕育子嗣的希望,已成了其次,她此刻只想常峨嵋死!

    她今日所有的羞耻和受辱,全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可常峥玥却未曾察觉到已然落魄到被奴婢拖拉押送往祠堂的常峨嵋,低垂着涕泪交纵的通红小脸上,掠过的一抹隐隐得意笑容。

    翌日,清晨天未明,在幽暗微弱的两盏油灯下,祖宗牌位前,娇嫩小巧的身子直挺挺跪在蒲团上,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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