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个——」她气到话都说不全。

    「项姑娘,你、你千万别气坏身子,不、不然你打我吧。」佘温心慌了,赶紧快步过来,认分地站在她面前任凭处置。「是我笨手笨脚给你添乱了,你打我出气,别憋坏了自己,我、我不会抵抗的。」

    虽然她真的很想把他暴打一顿,但是他诚恳道歉的模样,还是一下子就成功浇灭了她大半怒火。

    于是乎,原本呼呼牛喘,咬牙切齿,小脸涨红的项豆娘最终还是宣告不敌,只得闷闷哼了一声。

    「我饿了,回家。」

    「好好,我们回家。啊,这个我来,那个也给我……」他一喜,俊俏小郎君立时化身狗腿忠犬,殷勤讨好地抢过她手上、背上满满的菜篓,统统背在自己身上,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打转。「项姑娘,你想吃什么?不如今早饭菜给我做如何?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是我可以学,还有明天我也会努力割菜的……」

    项豆娘鼓着脸吭也不吭声,只管自走自的。

    对此急得搔头挠耳团团转的佘温,却没有发觉走在前头的那个小女人板起的脸上,嘴角正可疑地上扬。

    第2章(1)

    三天后,当灶房也烧了,菜田也毁了,项豆娘开始严重怀疑起自己根本不是拐了个免费长工,而是捡了个灾星回家。

    老天爷呀,难道这是活生生的报应吗?是吗是吗?是为了要惩罚她做人贪小便宜的现世报吗?

    好不容易在仓库里翻找出了根泛黄老旧的钓竿丢给他,把他骗到鱼塘去钓鱼,三天下来被拼命想帮忙却永远帮倒忙的「瘟少爷」搞得心力交瘁的项豆娘,总算逮着机会拖着沉重的心肝脾肺肾到村里好友家,试图松快一会儿。

    「喂喂喂!听说你家来了个俊俏美貌小郎君呀,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打算何时成亲?吃喜酒的时候可别忘了叫我,还有生了娃娃千万记得认我做干娘……」同为十八岁,却是早早和邻村刘家儿郎订亲的珠花人还未嫁,却已是一副热心大娘的架势,咯咯笑得活似小锦鸡。「欸,今儿你怎么没把人带来给我帮着瞧瞧眼呢?」

    「啥呀!」项豆娘闻言脸都垮了,杀气腾腾地咬下了一截硬邦邦的甘蔗皮,「人家都够烦了,你还来看我笑话,什么成亲不成亲的,那是长工——是长工!」

    「唉,果然是好白菜都给猪拱了,也就你会把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当五大三粗的长工用,真真糟蹋粮食,浪费人才。」珠花啧啧摇头。「我说你也不小了,成日钻进菜园钱眼里算个什么呢?好姑娘还是要以嫁人为重,咱们女人图的不就是个归宿吗?」

    「归宿能吃吗?能喝吗?能当柴烧吗?能挣钱吗?」她咬了一截香甜脆口的甘蔗,忿忿地嚼着。「要摊上个我阿爹那样的,还不得累死我?」

    话说回来,现在好像也差不多了……唉。

    佘温那家伙也就只有一身好看皮相出色,性情温软是强项,笑容长驻是优点,其它还有什么?

    叫他蒸个馒头都能烧破灶,害她得重新扛砖挽袖砌了一个;捡鸡蛋时满眼放光,频频咽口水,手都在抖,她只得赶在他失手弄砸蛋,或失控吃掉前把鸡蛋子儿抢回怀里,然后把他支到旁处去。话说回来,他是对蛋有多执着啊?要离去前脚步迟迟迈不开,痴痴望着蛋的目光无比垂涎,惹得她险些一时心软,差点把能卖好价钱的放山鸡蛋还给他吃。

    仔细想来,他到目前为止好像唯一派上用场的,是陪她家阿爹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畅论圣人之道,短短三天,已被她阿爹引为平生知己,甚至还主动邀他一起参加今年的乡试。

    她也曾好奇问过他,在门庭败落前师承何处?

    他回以一个害羞笑脸,答道:「依稀记得多年前曾与文曲星略有交情。」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乱七八糟呀?家里已经有一个呆书生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还让不让人活了?

    「唉。」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生来歹命、前途无亮,连甜美多汁的甘蔗在嘴里都味同嚼蜡。

    「别唉了,也就你把男人当牲畜用,要求别太严苛了,反正过什么不是日子呢?」珠花安慰她。「只要有手有脚无不良嗜好,是个肯对你好的就行了,先抢着把人订下了,日后你再好生调教不就成了吗?」

    「你不明白。」项豆娘闷闷地放下咬没两口的甘蔗,「镇日之乎者也的,能换饱饭吃吗?我阿爹已经是个不通俗务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偏偏书要钱,纸要钱,文房四宝用完了也得要钱,还有每天张口吃的,身上得穿的,哪样不要银子?我都恨不能身上长出三头六臂来……要是再嫁个同款的丈夫,干脆叫我直接上吊算了。」

    「呃……」珠花一时语塞。「也是啦,唉,项老爹也太……文弱了点。」

    「珠花,」她忽然端坐起来,一脸严肃。「我开始有点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是不是我命中缺金带煞,要不怎么遇到一个两个都是这种的?你说我是不是该去镇上给马半仙算个命还是改改运什么的?」

    「果然女人能干,男人就『不行』啊……」珠花摇头晃脑,满脸感叹之色。

    「咳咳。」她呛到了。

    「话说回来,要找个肯干耐操、上山下海的肌肉汉子还不简单?不说咱们无崖村里起码百八十个人选,就是大郎他们村里的也不少,改天叫他们统统一字排开给你挑挑,我就不信凭你的姿色和实力,找不到一个适心合意的!」珠花不愧拥有天生当媒婆——或是小倌馆鸨娘——的气势,一拍大腿,「这事儿就包在我珠花身上了!」

    「你当他们是我后院里的菜,挑中了哪棵就拔哪棵?」项豆娘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这方圆五百里谁人不知我是我阿爹的独苗苗,娶了就得陪嫁过去一个老丈人,还有哪一个敢娶我?」

    「呃……」珠花搔了搔头,尴尬地道:「对喔。」

    无崖村是小小村落,祖上十八代都是务农为生,家家户户都是典型吃不撑也饿不死的庄稼人,听说村子里最有钱的叶员外,全部的身家搁在城里也还比不上人家随随便便一个开酒楼的老板……无崖村究竟有多穷,由此可见一斑了。

    据珠花所知,村子里不乏偷偷暗恋喜欢着豌豆的年轻人,但几乎都被家中老爹老娘叮咛过:项家豆娘是个勤快的好丫头,娶了她比多了头牛还好用,可惜还得陪嫁个项老爹过来养老送终,这笔帐怎么算都吃亏啊!

    因此,豌豆长到今年都大龄十八了,才会迟迟乏人问津,连最缺钱的媒婆都不愿上门碰运气。

    珠花越想越替好姊妹感到心疼,眼圈儿红红地道:「你放心,要是真不行的话,等我嫁过去刘家后,我替你作主,叫我家小叔娶你,咱们做一辈子的好姊妹、好妯娌!」

    「珠花……」项豆娘很感动,真的,非常非常的感动,但是……仍旧憋不住微微抽筋的嘴角。「你未来的小叔刘二郎今年才十岁。」

    叫她这头老牛去嚼那支小嫩草,但凡还有一咪咪良心在的人,能嚼得下去吗?

    「那有什么要紧?女大三,抱金砖,你大他八岁,不等于送了座金山给他,他都该偷笑了。」珠花理直气壮地道。

    「这馊主意就别给你家刘大郎听见,到时只怕有你哭的。」她咕哝,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以后的日子我会看着打算的,你就不用再替我操这份心了。今儿就是来寻你说说几句话,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做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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