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喻看她们愿意说了,接着又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记得你们说,安大叔那天一直在修车?”

    “对,那天老翟跟人出去办事,结果来的时候,社区的汽车碰巧坏了。”

    “从几点修到几点?”

    “大概是下午五点左右,老安来到社区中心这边帮着拾掇,但修了半天总是修不好,然后大概不到六点的时候吧,他就把车开到了修车铺,说那里工具齐全,还有地坑,方便。之后我们就都转战到那边去了。”

    “听说您几位一直盯着他修车?”

    “那当然,公家的东西,万一修坏了算谁的?”孙大妈嗓门洪亮地说。

    沈喻忽然笑了一下:“我猜,提出这个意见的一定是翟阿姨吧?”

    孙大妈一愣,她跟丁大妈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又纷纷望向沈喻,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喻又一笑说:“我不光知道是翟大妈说的这句话,还知道那天晚上您三位并不总是同时看着,而是轮岗看着安大叔修车的,对吧?”

    两位大妈点点头,她们之前跟余警官提过这事。

    “所以我想请两位确认一下,修车那天晚上的八九点钟,应该是翟大妈在值班吧?”

    “对对对。”孙大妈赶紧说,“我那个点儿还得家去帮老伴儿捏腿。”

    “我得家哄孙子睡觉。”孙大妈也赶紧说,“轮班嘛,谁有事谁就先去忙。反正铺里留一个人盯着就行了。忙到九点半我们就赶紧来了,后来就一直看着,直到凌晨呢!”

    “对,你可不能说我们不称职!”丁大妈也补充一句。

    “九点半之后您两位就都返修车铺了?然后安大叔一直在铺子里忙吗?您两位亲眼所见吗?”

    “那当然,我们虽然老了,但眼睛不花!”

    沈喻意味深长地头看看我,我明白她的意思从刚才的询问来看,安启民在杜万芊被杀时候的不在场证明并非无懈可击翟大妈跟安启明都快领证了,算半个家属,因此她证词的可信度会大打折扣但这也无法与抛尸的时间相吻合。

    如果这样的话,就有点儿奇怪了。就算安启民杀了人,他也没有时间去抛尸。

    不过沈喻很快从这种失望中调整里过来。她稳稳情绪接着问道:“那您两位来后,看到安大叔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好像没有。”丁大妈皱着眉头想着说。

    “有变化,怎么没变化咱来时老安那身工服明显比之前干净了许多,他还换了一双白手套。我总是手洗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这些用洗衣机洗衣服的,不理会这些事儿!我跟你说吧老丁,洗衣机那玩意儿,洗不干净,洗长了筒子里还滋生细菌!”

    “谁说滋生细菌了?有洗衣机消毒液啊!你手洗就干净?你手洗还洗不匀称呢!”丁大妈听着不顺耳开始反唇相讥。

    “哎哎,两位阿姨,咱不说洗衣服,咱说安大叔那天的衣服成吗?”

    “对啊,老丁你看你,让你打岔打的,耽误人警察同志工作。”

    “是你先提的洗衣机的事儿!”

    “哎哟老丁,你说话怎么不讲理呢!”

    “怎么说话呢?我可是咱社区最讲理的人了,你说说谁家的事儿不是我来调解的?街坊四邻有事儿信任谁,难道还信任你?”

    我冲沈喻吐吐舌头,看来在这里也问不出来什么了,趁着两位大妈吵得火热,我俩赶紧低头溜了出来。结果刚走出社区中心门口,林瑛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我说,你俩哪儿去了?”

    沈喻一把拿过我的电话,对林瑛说道:“你们搜查过安悦父亲的修车铺没有?”

    “当然搜了,没发现任何疑点,怎么了?难道你们还在怀疑安启民?”

    “对。”

    “难道有新的线索?”

    “他可能是杀人凶手你们在安启民的修车铺里做了血液痕迹检测吗?”

    “当然了,必做功课啊。但没发现什么异常啊,车铺里是有一点半点的地方有血迹反应,但是考虑到修车也经常蹭破皮什么的,总不能说有点儿血迹就说人家杀人了吧?”

    “安启民那天之后又去过其他地方没有?”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们的确询问过周围的人,他后来天天在修车铺忙活,根本没时间去别的地方,更不可能去芦桥公园哎我说,你们在哪儿?”

    沈喻忽然咔嚓一声挂断电话,她直愣愣地盯着停车场的方向。

    我也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她是在盯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车的侧面还漆着“露珠街社区”的字样。

    不用多想也知道,那就是安启民修了一个晚上的面包汽车。

    “九点半两位大妈到修车铺,发现安启民换了衣服和手套,但后来他没有去别的地方,修车铺里也没有发现痕迹车还没有修完,他就换了工服,那说明原来工服上有容易被人发现的东西,而且直到现在凶器也还没有找到你说,他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呢,肯定不能藏在自己身边,那早就暴露了。”

    “趁着在地坑修车的时候,藏在面包车底盘上!”我指着车恍然大悟道。

    “对的,嘿嘿,既然你猜到了,那就麻烦一下,钻到车底下去看看吧。”

    “我?”我看看沈喻,又看看那辆又脏又矮的面包车,不免有些为难。

    “怎么?难道你想让我钻进去?”沈喻杏目圆睁地瞪着我问。

    “不不不,我去我去。”

    我俩走到停车场,沈喻看看四下无人,冲我递个眼色。我一咬牙直接躺在了地上,然后摆动着肩膀和腿部,蹭着地面钻了进去。

    面包车的底盘很低,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的额头要蹭到底盘上的管子。

    好在我还比较瘦,钻到里面也没特别费劲。

    车底下一片漆黑,我右手摸索着裤兜,掏出手机,揿亮手机上的电筒。

    我不懂机械,更看不懂汽车底盘的构造,但我分得清新旧,因为我看到那脏污破旧的底盘上新焊上了一块挡板,这肯定是那晚安启民修车的杰作。

    我试图用手抠开挡板,但那块铁板焊得十分坚固,我晃了半天它都纹丝不动。

    我想了想,只好扒住挡板的一条边儿,使劲半抬着头,用手机电筒照着挡板和底盘之间的缝隙,一只眼睛往里面望去

    挡板和底盘之间的缝隙里更窄更黑,但就在那窄小黑暗的空间里,我依稀看到了一只沾满了血迹的白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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