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重庆府城。

    杨嗣昌看着坐在对面的秦良玉,带着尊敬的语气开口了。

    “秦将军,本官将您调遣到重庆府城,负责固守城池,剿灭张献忠及其麾下的流寇,秦将军不辞辛劳,率领大军迅速驰援重庆府城,本官很是感激啊。”

    秦良玉曾经得到了皇上不一般的赞许,崇祯三年后金鞑子入关威胁到京城,秦良玉率领大军勤王,得到了皇上的亲自召见,赋诗四首对秦良玉表示了赞许,且敕封秦良玉为二品诰命夫人,这让秦良玉的地位大为提升。

    秦良玉年届七旬,乃是大明朝廷唯一认可的女将军,率领大军无数次征伐,其麾下的白杆兵威名赫赫,多次立下战功,在军队之中地位很高。

    这也是杨嗣昌尊重秦良玉最为主要的原因。

    面对谦逊的杨嗣昌,秦良玉绝不会居功自傲。

    “杨大人怎么这么说啊,为朝廷效力是下官的职责,贼寇张献忠侵袭重庆府城,下官自然要领兵护卫,若是让张献忠攻陷了重庆府城,下官愧对皇上和朝廷,愧对大人啊。”

    杨嗣昌连连摆手,脸上带着笑容。

    “秦将军万万不要这样说,本官都有些羞愧了,若是朝中的大人都如同秦将军这样,一切以皇上和朝廷为重,流寇又怎么能够如此的嚣张。”

    杨嗣昌的这句话倒是有感而发,当初出任兵马大都督,代表皇上和朝廷负责剿灭流寇的事宜,杨嗣昌信心满满,且刚开始的战斗也取得了不菲的战果,李自成被撵出了陕西,朝着湖广的方向逃窜,张献忠被打的大败,近乎全军覆没。

    可惜的是,这种良好的态势维持的时间不长,随着湖广剿总兵左良玉被敕封为平贼将军,一切的局势都发生了改变。

    杨嗣昌也是无奈,尽管他知道这样做对陕西总兵贺人龙不公平,但任何的战斗,皇上和朝廷看的是结果,压根不关心征伐的过程。

    贺人龙辛辛苦苦,率领大军从西安府城一直杀到了湖广郧阳一带,虽然谎报了战功,说是剿灭了李自成的主力,但其征伐的态度还是可取的,相比较来说,湖广剿总兵左良玉,怎么看都有摘桃子的嫌疑。

    贺人龙辛辛苦苦追着李自成打战,来到了湖广,又投入到剿灭张献忠的战斗之中,如果没有贺人龙围住谷城,迫使张献忠弃城而逃,也就没有左良玉剿灭张献忠老营的军士、活捉张献忠家眷的那场战斗。

    偏偏获取战果的是左良玉。

    当然,内心深处,杨嗣昌对贺人龙还是不满意的,他举荐的原五省总督杨嗣昌被皇上和朝廷斩杀,这里面就有贺人龙抗命不遵的功劳,所以杨嗣昌也不愿意拼命的向皇上和朝廷举荐贺人龙。

    杨嗣昌原来以为,凭着自己内阁大臣、兵马大都督的身份,不管是左良玉,还是贺人龙,都是要执行命令的,可严酷的现实打碎了他的自信,当初熊文灿无可奈何,在信函以及奏折之中,都说到了贺人龙与左良玉,且感慨那些手握大军的总兵官,早就有了居功自傲、保存实力、不服从朝廷号令的迹象,言下之意皇上和朝廷务必要整顿这些迹象了。

    杨嗣昌当初不在意,现在有了切身的感受。

    但杨嗣昌不能够弹劾左良玉与贺人龙等人,如果他弹劾了,那么贺人龙与左良玉很有可能性命不保,被皇上下旨捉拿和斩杀。

    在兵部这些年,杨嗣昌知道作战还是要靠勇猛的将领,越是有本事的将领,越是有些脾气,如果将这些有脾气的将领都磨得没有脾气了,或者说干脆一刀宰了,那就没有谁能够领兵与流寇作战了。

    秦良玉这样的将领,在朝中是凤毛麟角。

    要知道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当年被太监诬告,被关押进入大牢之中,最终病死在牢中,秦良玉没有因为丈夫遭遇到朝廷不公正对待而心生怨恨,依旧勤勤恳恳为皇上和朝廷效力。

    所以杨嗣昌对秦良玉的尊重,还有人格品行方面的尊重。

    。。。

    “秦将军,本官有些想法,想与您商议,听听您的建议。”

    “大人客气了,大人若是有什么命令,下官一定遵从,绝不含糊。”

    “不是,本官真的有事情要和秦将军商议。”

    杨嗣昌一边说话,一边从桌案上面拿起了几封文书。

    “秦将军,流寇李自成逃窜到河南,与罗汝才联合起来,在河南境内作乱,本官接到消息,李自成居然准备攻打洛阳府城,河南巡抚已经向皇上和朝廷告急了。”

    “本官是有些不敢相信,李自成难道有那么强悍的实力,居然敢于攻打洛阳府城了,秦将军,实不相瞒,本官的行营就设立在洛阳府城,本官以为,李自成不可能贡献洛阳府城,不要说李自成,就算是后金鞑子,也不要想着轻易拿下洛阳府城。。。”

    杨嗣昌说完之后,秦良玉没有犹豫,直接开口。

    “大人是不是当心流寇李自成攻打洛阳府城。”

    杨嗣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开口了。

    “的确是这样,本官根本不相信李自成有能力攻打洛阳府城,不过本官也不敢掉以轻心,崇祯八年,也是这个李自成,突然攻陷了陪都凤阳府城,导致举朝震动,这一次李自成攻打洛阳府城,如果再次出现意外,本官无法向皇上和朝廷交待啊。”

    秦良玉点点头,看着杨嗣昌。

    “大人既然想到了,准备如何应对呢。”

    “秦将军,本官这不是在向您征询意见吗。”

    秦良玉摇摇头,看着杨嗣昌,脸上带着微笑开口了。

    “大人不必如此,下官看的出来,大人已经有了定夺,大人尽管说出来就是了,下官一定尽力为大人分析。”

    杨嗣昌连连点头,站起身来,亲自给秦良玉添上茶水。

    “秦将军,本官的确想过,不怕一万就拍万一,本官虽然相信李自成不敢攻打洛阳府城,但李自成摆出来这样的态势,一定会让朝廷震动、皇上不安,所以本官想着,率领大军回到洛阳府城去,这四川的事宜,就拜托秦将军负责了,当然,本官会告知四川巡抚邵捷春大人,让邵大人务必要全力支持秦将军。。。”

    杨嗣昌说完,秦良玉摇了摇头。

    “大人,下官有一些想法,说出来大人不要见怪。”

    杨嗣昌连连摆手。

    “哪里会,本官巴不得秦将军提出建议。”

    “那好,下官就说了,下官觉得,如此关键的时刻,大人还是不要离开四川,首先聚精会神的对付张献忠,全盘指挥这场战斗,尽量剿灭张献忠及其麾下的流寇,只要剿灭了张献忠及其麾下的流寇,其他各路流寇都要遭受到震撼,到了那个时候,大人率领大军杀回河南去,何愁不能够彻底剿灭流寇。。。”

    秦良玉的建议,让杨嗣昌连连点头,甚至有些羞愧了。

    杨嗣昌之所以准备离开四川,回到河南去,主要还是考虑了皇上和朝廷的态度,尽管他认为李自成不大可能攻打洛阳府城,也无法攻陷洛阳府城,很有可能与罗汝才联合起来攻陷南阳府城,且将整个的南阳作为据点,但李自成攻打洛阳府城的影响太大,杨嗣昌担心自己遭受到影响,所以准备回师河南。

    秦良玉没有考虑那么多,纯粹是从战事的角度出发,提出的建议肯定是如何打赢,如何的剿灭流寇的。

    “秦将军说的是,这段时间不断接到消息,还有朝廷的敕书,本官都有些晕头了。”

    “大人操劳的事情太多,需要考虑剿灭所有的流寇,下官只是想到了四川,想到了重庆府城,下官可没有大人想的那么多,如何定夺还是大人确定。”

    杨嗣昌脸上露出苦笑的神情,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

    秦良玉离开之后,杨嗣昌陷入到沉思之中,他麾下还有两万多的军士,其中有一万多秦军军士,这些军士骁勇善战,当初跟随贺人龙作战,成为了主力,贺人龙退回延绥之后,杨嗣昌索性将秦军军士全部编入到自己的麾下,其次就是近一万的辽东边军。

    应该说杨嗣昌麾下的两万多军士战斗力是强悍的。

    如果率领这两万多军士回到河南去,护卫洛阳府城肯定没有问题。

    但如此的劳民伤财,仅仅是为了消除皇上和朝廷的忧虑,说的不客气一些,就是为了皇上的面子,究竟值不值得。

    杨嗣昌了解皇上,如果他这样做了,肯定会得到皇上的赞许。

    张献忠的力量也不弱,如果杨嗣昌离开四川,将对付张献忠的所有事宜交付给秦良玉,不敢保证能够彻底打败张献忠。

    思考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杨嗣昌终于做出了决定,暂时不离开四川,以自己麾下两万多军士,联合秦良玉麾下一万多的白杆兵,一共三万多的军士,争取彻底剿灭张献忠及其麾下的流寇,还四川平安,接着大军转战河南,剿灭李自成以及罗汝才等流寇。

    终于,杨嗣昌准备给皇上和朝廷写去奏折,将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至少要得到皇上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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