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呀,走嘛。」郝多儿柔声劝道。

    「不会害你挨骂吗?」如果她注定得离开,她就不该到外头走动免得生事,要是连累到郝多儿,那就更不好了。

    「不碍事,不过就是屋前屋后走一走,能出什么乱子?」郝多儿热络地拉着她起身。

    一踏出门,她随即瑟缩了下,外头比她想像的冷,虽然有几许暖阳,可冷风袭来还是教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吗?」郝多儿连忙问道,想回房再拿件帔子。

    「不冷。」她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的田,不知怎地,总觉得像是在哪见过,唉,她的记忆到底要不要恢复,要是恢复了,她至少也不用这般担心受怕吧。

    可是好端端的,她怎会浑身是伤地倒在顶平山下?

    她教家人给遗弃了吗?

    忖着,感觉眉头被一股轻柔力道轻挠了两下,她一抬眼就见郝多儿冲着她笑着。

    「姑娘,很多事是由天不由人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笑得腼覥。「谢谢你,多儿。」

    「这有什么好谢的来着?」郝多儿笑眯了眼道,「不过不知道你的姓名,不知道该怎么唤你才好,总不能老是你呀你的叫。」

    「不用取什么名字了,横竖我也不会久留。」

    「姑娘……」

    「不说那些了,多儿,咱们能到前头那儿走走吗?总觉得我好像也在哪儿瞧过这么一大片的田地呢。」

    「是吗?走呗,说不准走着走着,你就会想起什么。」郝多儿兴匆匆地拉着她走到田边。

    田里头一垄垄的绿苗,她蹲在田埂边上,伸手轻触着土,水分颇适中,可为何新长的苗叶却枯萎了?

    「怎么了?」郝多儿跟着在她身旁蹲下。

    「呃……这莱菔已经分了四、五叶,应该要开始破肚了,照道理说施过肥的莱菔叶片会跟着肥大翠绿,可这儿却黄了。」她拉着其中的一片叶子,让郝多儿瞧清楚一点。

    「你怎会知道这些莱菔开始破肚了?」郝多儿诧异极了。

    种植莱菔这些农活,向来是庄子里的男人差活,而她会知道现在是破肚期,是听她那管事爹爹说的,至于这莱箙要怎么栽植,又有何问题,她是一窍不通。

    「虽然我失去了记忆,可也许先前我很懂农活,所以我跟你家二爷说了些莱菔的问题,可是他不听。」她想要尽棉薄之力,换取留下的契机,可惜人家不接受。

    第二章  莱菔有问题(2)

    「可你又怎么知道这庄子栽了莱菔?」

    她只好将那日的事再说了一遍,话到最后不免有些委屈地道:「假如不是品种有问题,肯定就是栽种的时节不对,水不足会空心,可那些丫头说之前下过大雨,雨水过多不会空心,只会烂根,所以真正的原因应该是种植的时节过热,造成破肚时,时热时雨才会空心,可眼前这新栽的苗叶微微泛黄,我担心是之前那些拔除的莱菔没处理好,造成了病源,再这样下去,这批莱菔恐怕要血本无归了。」

    郝多儿听得一愣一愣的,直觉得她真的懂得很多,多到她压根听不懂,只听得出这批幼苗恐怕也会出问题,她紧张的问:「你说的是真的还假的?」

    二爷可是等着这批莱菔要供给大内的,出不得问题的。

    「应该吧。」她说得不怎么肯定,可实际上心底很笃定。

    「那……这得要怎么挽救?」

    「没得挽救,得要全数除掉,重新再种,而且不能原地再种,得换田土才成。」她放开了叶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往远处看去,有好几垄的苗叶都枯萎了,不知道范围到底有多广。

    郝多儿傻愣愣地看着一望无际的莱菔田,姑且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这事她总得先跟爹爹说一声,要是真成了她说的那样,二爷该怎么办?

    两人蹲了好一会儿,郝多儿一直没再吭声,她侧眼望去,瞧郝多儿脸色惨白,眉头深锁着,不禁问:「怎么了?」

    「这披莱菔要是出事,二爷就糟了……」

    「没那么严重吧,重种就好啦。」只要还有籽,要种多少有多少,再瞧这庄子的田几乎没有尽头,可见是座大庄园,菜籽备量肯定不少。

    「没那么简单,这可是要赶在年前送进宫的,二爷要是砸了这事儿,老爷会怪罪,说不准又要二爷闭门思过了。」郝多儿边说边想着等会儿到底该怎么跟爹说,爹才愿意相信她。

    她偏着螓首,轻声问:「送进宫?皇宫吗?」

    「嗯,老爷是皇商,举凡是宫中采买和军需什么的,都是老爷调派的,而皇上嗜吃莱菔,盛产时节总是要送个几十石进宫的。」

    「那容易啊,一亩田收起来都不只几十石了,赶紧先处理一亩田,抓紧时间肯定还够的。」

    「可问题是这些莱菔又不是全都要送进宫的,莱菔这些年价格水涨船高,各路商贾都等着抢购咱们睢县出产的,要是来不及备货送出,这可是损失惨重的。」

    她喔了声,想大约掂算,却不知道莱菔的价格,于是作罢。「但如若这样,只是罚你家二爷闭门思过,算是小惩而已吧。」又不是会被吊起来鞭打还是怎地,瞧她担忧的。

    郝多儿摇了摇头。「你不懂。」

    「嗯,我是真的不懂。」闭门思过而已,有何为惧?又不是少他个一天三顿的。

    「这说来话长,简单来说,我家二爷姓冯,先祖已担了百年皇商的招牌,可是几十年前冯家闹了分家,成了城东冯家和城西冯家,咱们二爷是城西冯家,袭了皇商的职,可偏偏城东冯家也有个爷,外貌与我家二爷相似极了,见过的人都说两人是双生子,于是两个老爷不但台面上台面下争,就连儿子的能耐都要比,要是二爷真搞砸这事,恐怕往后二爷就会像以往被关在府里,成了老爷不要的弃棋,毕竟老爷可不只有二爷这个儿子。」

    她原本是不以为然,可是一听到弃棋两个字,眉头马上紧锁,这些当父亲的怎能将自个儿的儿子视为棋子,无用之时便丢弃?

    她厌恶被舍弃,尽管她无从得知自个儿为何厌恶,而他,肯定也是如此,毕竟这莱菔栽种又不关他的事,又不是他害莱菔空心交不了货的。

    忖着,她瞅着眼前的莱菔叶子,动手拉扯着,轻而易举地将其连根拔起。

    郝多儿吓得险些尖叫出声。「你怎么可以……」她话说到一半,突地顿住。

    「喏,你瞧,这根都快要烂了。」

    郝多儿直瞪着她手中褐色皮的莱菔根,心都快要停止跳动。

    「拿着这个跟你家二爷说吧。」也许他很讨厌她,但好歹他救了她,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烂根?」正在看帐本的冯珏蓦地抬眼,就见郝奇拿着一畚箕的莱菔进帐房,他难以置信地瞅着刚抽根的株苗,心都快凉了。「这是怎么回事?」那嗓音彷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这是今儿个多儿带着那位失忆的姑娘到外头走动时发现的,那姑娘跟多儿说这莱菔染了病,多儿半信半疑,眼见她随手拔起的株苗成了这德性,才吓得拿株苗跟我说,我不信,到田里一连拔了几根都是这个样子……」郝奇心急如焚地说道,完全不敢想像后果。

    「她为何会知道?」冯珏眯起了眼。「难道是她所为?」

    「二爷,不可能的,那位姑娘今儿个还是头一回踏出房门,再说了,这批苗是在她被带进庄子那天栽下的。」郝奇叹了一口气,打一开始他也曾怀疑,可偏偏又没有任何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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