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过是半年前.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伯府大公子,她不过是市井卖花女.就算他想要人财两得纳她为妾,也是她的把不来的荣幸.

    如今呢?

    她从了侯府之女有乡君爵位,而他却成为罪人之子,一辈子拼杀战场且不记功不得回京!

    她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是他跳起脚来也够不到的了!

    薛世光脑中不禁想到那日他欲对她行手段之时,却莫名其妙地自己中了药,出了大丑,最后惹的父亲大怒,罚他跪祠堂禁闭思过!

    他跪在祠堂时候,心中居然没有迁怒她!

    后来听説了她病重不醒,他心中真的替她十分担心过!他那时候甚至想着,大将军府的庶女,她若是能病好了,他是不是勉为其难娶她为妻好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这种念头一出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而后就意识到,他对她到底是与对那几个侍妾不同的,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她吧.

    而后她成为乡君,又是侯爷之女,身份又有不同,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差diǎn儿就同父亲开口説明了!

    没想到!

    如今成了这般!成了他配不上她了!

    真是讽刺!

    薛世光心中不痛快,盯着孟如诲,冷声问道:"孟兄想説什么?孟兄若是喜欢嘲讽于我,只管纵声大笑就是.何必这般."

    孟如诲轻笑,摇头道:"我可是来雪中送炭来的,怎么会是刻意想要戳薛兄的痛处.我这儿碰巧得了一个关于花xiǎo娘子的消息,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同薛兄説罢了."

    "你説."薛世光沉声道:"如今薛家到了这地步,能有什么消息是听不得的."

    孟如诲抿一口茶水,diǎn了diǎn头.收起笑容,低声道:"我听説,那桩旧案的关键人物.那个叫周又白的,之所以那般配合反水.将你父亲和一干人等卖了个干净,其中是有内幕的."

    薛世光也严肃起来,凝神问道:"哦?愿闻其详."

    父亲曾咒骂过周又白的背叛,且就算是揭露出这种事情,涉及谋反,周又白也绝落不到什么大好处,他为何会反水?

    难道,他是天生的反骨头?

    听説.在御殿之上,宁王殿下曾冒险提出"事关重大,防屈打成招"的説法,今上也准了,让御医刑部审讯之人甚至仵作一同检查那周又白,却并未在他身上发现什么过度殴打受刑的痕迹!

    纵然有什么,也不能説明是屈打成招的!

    周又白为何会反水,这是个迷.父亲直到死的时候也没有弄明白.

    薛世光自然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孟如诲道:"周同知是在进京述职的路上,失踪了的.应该能够断定.他就是那个时候被擒的.那个叫风月镇的地方,实在毫不起眼,是不是?"

    "但薛兄再想一想.那花xiǎo娘是在哪病的?"孟如诲沉声道:"正是风月镇.为了求证,我还派人到风月镇打听过,她就是周同知失踪那日深夜,到镇外一个xiǎo村子中的寻医就诊的.包括后来一直看护她,后来大约是效力于靖王府的那名年轻的吴济吴大夫,当时就在那村中暂住."

    如此多的痕迹,想要查访起来并不困难.

    "周又白当夜失踪,花xiǎo娘当夜病重,二人几乎在同一地diǎn……"孟如诲道:"这其中.真的就是巧合吗?薛兄想一想,花xiǎo娘当时一个xiǎoxiǎo商人.闲来无事,去那个平凡无奇的xiǎo镇做什么?她既然去了.定然是有她的目的吧?"

    薛世光不禁沉思起来.

    好半晌,他才抬眼开口道:"孟兄如此推测,是有证据吗?"

    孟如诲摇摇头.

    宁王殿下撒出多少人手都查不到的真相,他一个不被家中重要的公子哥儿,要人没人要势无势,怎么能有找到确切的证据.

    若有证据,他早就跑到宁王殿下那里邀功去了,又何必来这里説给薛世光听.

    半晌,孟如诲又道:"説起来,我那日到武阳侯府做贺,听到了两个粗使婆子的议论,很有意思."

    "恩?是什么?"薛世光凝眉.

    孟如诲一边仿佛陷入沉思,一边轻声説道:"那两个婆子説起她们主子的正院没有半diǎn绿色,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説,清和郡主忌惮那花xiǎo娘什么,以至于院子连半片绿叶都不许有.説的挺邪乎的."

    孟如诲定了定心神,又道:"那日荷花会,我亲眼瞧见了,与她起争执的定国公府家的几位闺秀,当时稀里糊涂地就从画舫二层掉入了水中……薛兄还记不记得,当日你想对人家动手,结果反而是自己不知为何吃了大亏吗?还有那一度流传的市井谣言……"

    薛世光不知何时起,紧紧抿起了唇.

    孟如诲没有多説.

    书房之中陷入了沉默.

    外面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团云,遮住了院子里的一片天光.室内光线暗下来,气氛越发显得沉寂.甚至两人对面而坐之时,连两人的面容都看不清晰.

    .[,!]云朵终于飘开去,室内外又重新充满了无处不在的白光.

    薛世光轻轻睁开眼睛,结束了这个话题,道:"孟兄见惯了春日的桃花溪,怕是不知这夏日桃花溪也别有一番趣味吧.既然来了,就多待些日子,四处走走看."

    "那就叨扰薛兄了."孟如诲客气地道.

    山青水秀之间,周遭的温度都要比城中低上好一些.清风无处不在,让人感觉不到半分闷热.就是才过正午,也半diǎn不觉得热,只觉得这午后时候,分外的宁静慵懒,让人迷醉.

    花袭人和任少容到了庄子上,沐浴之后,用了午饭,又xiǎo睡了片刻,二人便不约而同地都醒了来,走出了房间.

    任少容想要垂钓.

    "袭姐姐,你会不会钓鱼?"任少容轻快地道:"蝉儿最会做鱼.我们钓了来,晚上好让蝉儿做来吃."

    任少容回头像拿着鱼竿诸物的蝉儿道:"要做红烧鱼,放上香葱大蒜的……"

    "xiǎo姐,这不好吧?"蝉儿迟疑地道.

    "有什么不好的."任少容理直气壮,道:"我们如今是在乡下,又不会客什么的,都是自家人,难道还怕嘴上有味儿丢人?"任少容挽住花袭人,期盼地道:"袭姐姐,你説呢?"

    "红烧鱼."花袭人用力diǎn头附和.

    任少容就快活地笑.

    两个人到了桃花溪边,各自离不远处找到一片浓荫,甩下鱼竿,钓起鱼儿来.

    溪水清澈,波光粼粼.

    有鱼儿时不时从水底浮出来,大的能有半尺来长.或许是因为爱吃鱼的缘故,任少容钓鱼的技术真不错.隔不一会儿,就能听到她收获时候欢快的呼声.

    而花袭人这边却是平静多了.

    她将鱼竿放定,平静地凝视着水面.有鱼儿游过来时候,她总会忍不住用精神力抚弄它们一下.以至于鱼儿聚集又散,总也忘了上钩.

    远山青黛,阳光正好.

    果子山山腰一处.

    薛世光和孟如诲并肩而立,看着桃树下垂钓的两名少女,一静一动,俨然仿佛如在画卷之中一般.

    两个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孟如诲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出神的薛世光,微微一笑,伸手摘下了一串青涩的葡萄.

    他在山庄留了一下,次日清晨偏离了京.

    山庄生活十分惬意,花袭人尤为喜欢.

    钓了鱼,采了莲,打了枣儿,花袭人这一日闲来无事,就想要弄diǎn儿葡萄酿酒玩儿.前世的时候,她工作忙碌,生活中又被各种东西充斥着,心情也总是需要调节,虽然想过,但并未实施.

    此时看到这满山的葡萄青紫相交颗粒饱满,不禁想要试一试.

    "酿葡萄酒?"任少容听到花袭人一説,竟然是比花袭人还要兴奋,道:"怎么酿?要摘许多葡萄吗?我们这就去摘吧?"

    在田庄待了几天之后,能进行的活动都尝试过了,任少容就有些觉得白日无聊起来.

    花袭人一边吩咐人去找干净的篮子,一边将酿酒的过程同任少容説了一遍,笑道:"……味道不敢保证,但肯定是葡萄酒没错的.反正也不过是玩儿罢了."

    任少容才不管酒味儿如何.

    她立即行动起来,带着篮子就上了山.

    果子山很矮,説是山,不过是有个较为明显的起伏坡度而已.山上野生的树林已经不多,都是被果弄垦种上了各种果子.这些果子,倒并非是属于哪一家——

    果子山附近有几个大的田庄包围着,田庄的主人们都是厩富贵人家.当然在果子山栽种各种果木的也不是哪一家,而是几家联合,你种一片我种几颗的,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的果林.

    这样,山林中结出的果子几家也都能采摘.

    富贵人家要面子,采摘的时候自然都会克制,不会説你多了我少了这种计较.好的给贵人家送去,品相不好的,便由附近庄子上的xiǎo孩子弄回去解馋了.

    多吃diǎn儿也没关系,只是有一diǎn,不能用于贩卖.这是默契.

    花袭人和任少容二人,连同几个丫鬟婆子上了山,也不着急摘葡萄,走走停停的,説笑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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