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韩清元手一抖,一叠纸散落在地.

    他忙跪在地上,将散在地上的纸张xiǎo心翼翼地捡了起来,手依旧不停地颤抖,不停地颤抖.

    大雨哗落下来.

    韩清元只觉得头脑空白,想要看清楚那纸上的字,再确认一遍上面的意思,却发现那些字一个个如同活了一般,一个个在他眼前跑来跳去,他的双目竟然不能捕捉住它们中的一个.

    韩清元大急,额头上的汗珠流进了双眼之中,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顾不得去擦一下.

    一双手伸到他面前,要将纸张抽走.

    韩清元立即紧紧护住,如同护住稀世珍宝一般.

    "给我吧."一个声音道:"你若是给揉坏了,就白瞎了花xiǎo娘的一番心思了."

    花xiǎo娘.

    韩清元打了个激灵,手上一松,那些纸张便被人抽走了.

    花xiǎo娘.

    韩清元擦了一把汗,努力安定心神,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被靖王的贴身xiǎo厮给请了过来,心中忐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进来之后却得到了王爷接见,不等他拜见,王爷便让人给他看了几张纸.

    那是供词.

    是二十年前薛士信如何移花接木栽赃陷害南顺侯,将南顺侯以反贼乱党名义陷进大牢,又买通狱卒在水中下药后伪造畏罪自杀的供词.

    这是他韩家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

    是他泯灭了良知费心谋划去娶仇人之女想要得到的东西.

    如此轻易,就得到了.

    韩清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轻易!那之前他所受的那些又算的上是什么!算的上是什么!

    他的眼红了起来.

    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还是什么.

    刚刚有人説"花xiǎo娘".

    韩清元抬起头,目光落在桌面上随意放着的那几张纸张上,又大胆地看了一眼悠闲品茶的靖王.冷静下来,叩首道:"学生失态了."

    "无妨."靖王随和地道:"家族大仇眼见就要得报,换成是本王也要失态的.看来.去战场上走一遭,果真有用.倒是成熟多了."

    大柳乡的韩清元,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xiǎo秀才.虽然赤诚良善,但难免傻兮兮的没个用处.如今历练一年,经历波折,总算是成熟了些,有了些用处.

    也不枉她一直给他制造机会.

    相信这一次行动之后,这韩清元大约也被打磨的差不多,至少任一家之主.撑起一个府的本事和主见是足够的了.

    至少他那个娘别再想轻易左右他.

    想到此处,靖王不禁有些走神:难道这就是那花xiǎo娘一直以来的打算?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种种步骤谋算,终将这个大柳乡的傻xiǎo子打造成了一个有主见有身份对母亲失望对自己忠心的好夫婿?

    南顺侯冤案一平,皇上老了爱惜名声,自然会赐还爵位财物,补偿韩家.一个年轻的侯府主人,一个实权将军之女,又有旧日共患难的恩义交缠……谁敢説这不是一桩天造地设再合适不过的姻缘?

    那个xiǎo娘子,竟然谋划至此?

    若是花袭人知晓靖王此时所思所想,定然要抹一把额角上的冷汗.心中腹诽:王爷果然都是能大开脑洞之人,真是想的太多了.

    话説回来.

    靖王走了一会儿神,咳嗽一声.看地上跪着的韩清元,淡然道:"有这份供词在,不知你可敢去敲闻登鼓?"

    闻登鼓.

    宫门前有闻登鼓,击响之时能直达圣听,非有大冤屈者不得敲.当然,宫门之前有御林军拱卫,一般百姓连从这里走过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説接近那面大鼓了,如何能敲的到?所以.有大冤屈,还得有贵人相助.能摸到那大鼓才成.

    且,为避免有人有事没事瞎敲.但凡有敢击鼓鸣冤者,会不问缘由先打上三十廷杖再説.

    三十廷杖,就算是疏通好了不真打,好好一个人也会被的皮开肉绽,半月不能下地.而这个时候,外伤一旦感染,可是会要人命的.

    大梁宫门前的闻登鼓,自打设立以来,都没有人敲过吧?

    此时此刻,韩清元居然有些走神.

    "怎么?"靖王淡淡出声.

    韩清元以额触地,沉声道:"学生愿意去瞧闻登鼓.恳求王爷相助.大恩大德,百世不忘."

    靖王摆摆手,道:"你有这个胆量,也不枉她会你筹划这一番."

    "谁?"韩清元不禁问道.

    "没什么."靖王慵懒,没有告诉韩清元实情,再次摆手道:"该怎么做,老罗会告诉你……你且告退,去寻他吧."

    韩清元顿了一顿,再次叩头道:"是,多谢王爷."

    韩清元退出书房,如铜豆子一样的雨diǎn落下来,直直地砸在青石板上噼噼叭叭的直响.地面上很快汇集了一汪积水,又缓缓地流向不知名的地方去[,!]

    韩清元看了一会儿雨景,对跟在身边的xiǎo童diǎndiǎn头.

    xiǎo童很快就领着他,到了另外一个房间.罗仲达正在召集几人议事.韩清元站在门口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听到传召,便抖了一抖长袍,仿佛是想要抖掉什么,肃然迈步走了进去.

    大雨从午时起,一直下到深夜.

    次日清晨.

    经过了大雨的冲刷,青石地面上格外diǎn尘不染,显得分外的干净,干净的如同镜子面一样,倒映出了湛蓝的天空.

    天上没有风,也没有云.

    干干净净的,湛蓝湛蓝的.却并不闷热.

    这样的美好的早晨,让人忍不住地就心情舒畅.万元帝甚至觉得,就连那枯燥烦闷的政事,那些绷着脸像他这个皇帝总是欠着他们银子的大臣们,瞧着也顺眼了起来.

    朝议开始,有大臣再提立储之事.

    "立储之事关系着大梁千秋传承,需慎重,并非一日两日就能明论之事.诸位爱卿不要着急,反正朕三五日的也死不了,先议其他事情吧.理完了要紧事,若是爱卿们不怕饿肚子没力气,朕就陪着你们商议立储之事."

    万元帝如此一説,朝臣们只能将立储之事暂停,奏对其他急需处理的事件来.比如説对西北军的封赏之事.

    ——若是再有不开眼的,非要揪住立储不放,急头急脑的非要万元帝立即给了明白答案,那岂非是觉得万元帝活不了三五日了?朝臣们谁也不会嫌自己的命长了.

    提起西北军的封赏,又是一通扯皮.

    説西北军有功——那杀敌几人?占地几尺?

    杀敌总共加起来也没多少;至于占地,汉人习惯了耕田,国内有大把的荒地急等着多生xiǎo孩赶紧长大好卖力开垦呢,谁会到草原上去?西北军説多不多,説少不少,又不能长期在草原上驻军筑城,就算是将草原上的蛮夷给赶的远去了西边,算的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占地吗?

    文臣羡慕武将立功容易,总死咬着説"无军无民无城镇",不算开疆拓土;武将们自然不干——若是不算,这功劳怎么办?

    总不能説我大梁男儿抢回了多少牛羊,卖了多少银子!

    "停."

    万元帝一早起来的好心情被这一通没玩没了的乱扯给破坏了差不多了.他沉声道:"我大梁并将驱赶蛮夷如驱赶牲畜,此一战后三十年边疆不用害怕蛮夷犯边……此等功绩,该如何赏,朕也懒得听你们扯皮.限你们三日拟出条陈出来,给朕弄清楚了!"

    "别寒了边疆战士们的心!"

    "臣等领命!"

    众位大臣恭敬领命,心中却在嘀咕:什么寒了边疆战士们的心!那些大头兵一个个捞足了油水,如今谁还稀罕朝廷那一diǎn儿赏赐!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却不敢説.

    毕竟,万元帝已经明确表示了"有功",又明确表示了"该赏"……大臣们也不敢弄的太过分,触了万元帝的霉头.

    皇上龙体最近越来越康健了,头脑可是清楚的很,谁也不敢糊弄.

    想到皇上最近精神矍铄的,一些大臣心中不禁想:那立储之事,是不是缓一缓呢?宁王还是靖王,再缓缓看看?或者,再过几年,又有两三位皇子成年了,再寻摸一番?

    "咔嚓"

    韩清元手一抖,一叠纸散落在地.

    他忙跪在地上,将散在地上的纸张xiǎo心翼翼地捡了起来,手依旧不停地颤抖,不停地颤抖.

    大雨哗落下来.

    韩清元只觉得头脑空白,想要看清楚那纸上的字,再确认一遍上面的意思,却发现那些字一个个如同活了一般,一个个在他眼前跑来跳去,他的双目竟然不能捕捉住它们中的一个.

    韩清元大急,额头上的汗珠流进了双眼之中,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顾不得去擦一下.

    一双手伸到他面前,要将纸张抽走.

    韩清元立即紧紧护住,如同护住稀世珍宝一般.

    "给我吧."一个声音道:"你若是给揉坏了,就白瞎了花xiǎo娘的一番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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