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人的冷淡,让韩母越发地心中不喜.

    若説从前她还对花袭人感激怜惜,但渐渐地,她心中就只剩下不满了.就算韩清元入西北军中,不仅没有出任何意外,反而迅速荣耀归来得了六品官阶,成了厩xiǎo有名气的少年才俊,她的心底态度依旧不曾有所转变,更别谈有感激之心了.

    为什么?

    因为花袭人太冷淡了.

    在韩母看来,韩清元如今有了成就,花袭人一个孤女,就应该赶上来巴结,借着这由头与韩家人重修旧好才是明确的选择,但花袭人却只是让人送了diǎn普通贺礼,本人却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韩清元上门相邀,她也拿乔不来.

    这让韩母觉得想不通,也觉得心中十分难受——花袭人她凭什么呢?她不过就是一个孤女罢了!

    后来崇安候府给韩家发了邀请帖,韩母自然不会提出带花袭人去.她自认为自己没错儿.韩清元受捧,韩丽娘得靖王妃娘娘喜爱,韩家还没多高兴一会儿呢,那暗香来又折腾出来了许多道道儿.

    这一回,花袭人真的没给出半diǎn消息给韩家.

    韩清元不高兴,韩丽娘更不高兴……

    这让韩母心中如何好受?

    那花袭人就不能消停diǎn儿吗?!总是这样那样的事情!将一个卖花铺子弄出的风头还未过去,韩清元回来又説花袭人的亲人可能都不在人世了.将自己关起来内疚自责了好些天!

    他的那阵子情绪还没过去呢,今日又这般莽撞失态地闯了进来!韩母下意识地就以为又是花袭人不定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心中愠怒.説话就难免带着怨气.

    韩清元此时根本没留心这一diǎn.

    他摇头,在那密密麻麻的牌位前呆站,眼神黯然,口中喃喃道:"娘,你同我説的那邪,都是真的吗?"

    二十年前,这世上还没有他.

    就是对父亲的记忆.也已经模糊了.他只记得,父亲逝去之后.家中的生计变得艰难,他甚至不能读书……直到他救回花袭人,他的生活才重新出现了亮色.

    他无法想象,自己是公侯之后.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那南顺侯府的大仇与他有什么关系?他父亲连族谱都没入,更一日不曾享受过侯府的荣光!而他韩清元更是一样不曾与那曾经极其光鲜的侯府有过半diǎn交集!

    他感受不到那一切!

    他的确因为父亲的死而悲伤难过,但却无法真切地感受到南顺侯府一府灭口时候的仇恨.那离的他的生活太远了,远到就像在韩母説起时,他像是在听那茶馆中説书人的故事一般.

    "关于南顺侯府的那邪."韩清元轻声问道:"天下姓韩的何其多……我真的是那个南顺侯府的血脉吗?"

    韩母面色一变,指着牌位厉声道:"清元,你抬头看看这些牌位!他们都在看着你!你説这种诛心的话,不怕先人怪罪么!"

    "我只想知道,他们真的是我的先人吗?"韩清元摇头道:"我不知道.娘.我感受不到他们.娘."

    韩清元神色痛楚.直愣愣地盯着那些牌位,茫然又哀伤.

    檀香味儿在幽闭的空间内,徘徊不能散开.

    韩母见状心中咯噔一声.想要继续开口训斥,但她忍了下来.她仔细打量着韩清元的神色,眼中惊疑不定.一阵静默之后,韩母才轻声开口问道:"清元,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有如此想法?"

    韩清元此时也稍微平静了些,却依旧盯着那些冷冰冰的牌位.许久不发一言.

    直到那贡香燃尽,他才如呓语一般轻声説道:"罗先生説.希望我能假意投靠乐信候府.将来有朝一日,能中上用场."

    "什么?"韩母怔了一下,摇头道:"罗先生怎么会这么想?你是王爷提拔进国子监的,你在军中立功也是在任大将军帐下……你去亲近乐信候府,他们怎么会信你!"

    "若是有了姻亲关系,他们自然就信了."韩清元説这句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转身看韩母,轻声道:"娘,您不是一直想要我娶一个贵女吗?一个伯府嫡长女,她这样的身份,您可看的上吗?"

    韩清元笑得那般难看,让韩母不禁后退了两步.

    听韩清元如此説话,她的面容刹那苍白无比,脑子更是嗡的一声,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你説什么!"韩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努力地眨了几次眼,道:"他们既然知道探明了你的出身,就知道韩家与乐信候府是有大仇的……他们怎么会这样安排你!"

    "唯有这样,我们才不能背叛王爷,不是吗?"韩清元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摇头道:"不然呢?如何能保证我们的忠诚?"

    若不是有世仇,靖王又如何放心他靠过去?

    换做他人,既然靠过去,怕索性就彻底靠过去了!

    韩母哑口无言.

    她再次后退几步,失态道:"不能答应.清元,咱们不能答应.你的仕途还没有起步,若是将来背.[,!]上了坏名声,那一辈子就算是毁了!你妹妹才得娘娘提携呢……咱不能答应!"

    "但娘,您不是説,只要能翻案报仇,皇上必然会补偿韩家,归还爵位的吗?有了爵位,还要什么其他的仕途前程?有了爵位,您的身份,妹妹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韩清元"提醒"韩母道.

    韩母闻言愣住,胡乱地抓了一把椅子拉过来,浑浑噩噩地坐上去,游离无措.

    是啊,若是能恢复南顺侯的爵位,名声沾染一diǎn灰尘又能算的上什么呢?真有了爵位,这些都不那么重要了……名声,只对那没有根基要一直努力往上爬往上挣扎的人才重要吧?

    "我听説,当年南顺候府的府邸被一把火烧光,祖宗牌位什么的,更是不复存在了."韩清元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问韩母道:"娘,这些牌位,是您和父亲后来重新刻的吧?"

    "家中的族谱还在吗?"

    韩母不能回答.

    当年南顺候韩家出事,自然什么都没有留下.祠堂也被烧了个彻底,一张牌位都没有抢出来——主子们因造反罪名全部被关在了大牢中,稍有体面的奴仆下人们也都被看押起来,人心惶惶的,谁会记得去祠堂抱走牌位!

    至于族谱……

    韩母手中的确有一份族谱.

    但族谱上面却原根本没有韩父的名字!那上面韩父的名字和韩清元的名字都是后来韩父自己加上去的!根本不足以为证!

    "天下韩姓人那么多,到哪里找不到韩氏后人继承爵位呢?"韩清元轻声説道:"我们没有从中出过一份力,这馅饼又凭什么落到咱们头上呢?"

    "你才是南顺侯唯一的血脉后人!他们明明知道的!"韩母闻言一个激灵,忙出身喊道.她的嗓子不知为何,已经哑了.

    韩母这般喊过之后,看韩清元抿唇露出嘲讽的笑,再次颓然,眼中有泪涌出来,不能説话.

    谁知道都不重要.关键是要看贵人们的意愿.

    若是贵人们愿意,随便从街上拉一个无名无姓的乞丐説他是南顺侯后人,那,那个乞丐就能是南顺侯后人.或者,一口咬定南顺候无后,拉一个不知哪里的韩姓人充当韩氏旁支远亲.

    若是得罪了贵人,什么证据説法的,都没用!

    时间一diǎn一滴过去,母子二人都默然无声.

    中途韩丽娘似乎过来问了话,但母子二人都选择了暂时不对韩丽娘説,打发她走了.

    天色暗下来.

    屋里炭盆的火光已经黯淡下去,散不出几丝热力,再无法驱散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冷意.

    韩母似乎冷静下来.

    韩清元也恢复了一些神智.

    外面青橙又来请示用饭.

    韩母出声吩咐她送热水进来,自己从椅子上起身,关上了那放满牌位的柜门.

    "用了饭再做商议."韩母冷静地道.

    这么多年,她经过了许多风浪.虽然今日韩清元带回来的消息让她难以接受,但也并不至于就将她打到了,从此就一蹶不振惊慌失措了.

    韩清元默默地diǎndiǎn头.

    一顿饭吃的静悄悄的.

    韩丽娘瞧着母亲和哥哥有古怪,随口问了一句,二人都不与她説实话,只告诉她无事.韩丽娘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也就作罢不再关心了.

    "娘,咱们非要绣够九百九十九个荷包才能显示诚意吗?"韩丽娘问道:"要做那么多的荷包,可要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就算咱们能做,难道不应该先同王妃娘娘通个气儿吗?"

    "万一她要是不喜欢我们选的花样子,那咱们岂不是白做了?"韩丽娘琢磨着道:"娘,不如我明儿拿一个荷包给娘娘看看吧?她若是喜欢,咱们就继续做.她要是不喜欢,咱们也来得及换花样."

    "娘,您觉得呢?"韩丽娘问韩母道.

    她们准备的荷包,还要准备九百九十九个,才能足够用不説,寓意也好.韩丽娘喜欢靖王妃,除了偶尔因花袭人而生气的时候,大多时候都做的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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