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人心情明朗了,韩清元心中却还惦记着事.

    回到家,他找到韩母,开口道:"娘,之前我説过要出门去替花妹妹寻亲的.虽然江南不去了,但我不能説话不作数."

    韩母面容平静,微微diǎn头:"那你准备何时出发?"

    "我准备一会儿就收拾一下,明天就走."韩清元此时有些后悔.他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在年前想起来的时候就出发的.若那个时候出发,今日怕早已转完了几个县城大镇,説不定已经找到什么线索了.

    如果他不拖延,今日也不会觉得无颜面对花袭人.

    韩母闻言不置可否:"那,清元,且不説你入国子监门之前,里面的先生会对你做一次摸底测试,你需要时间和精力来巩固学识……清元,我问你,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举家进京,你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是不是需要提前进京处理庶务?"

    "那国子监在哪里你知道吗?"

    "咱们房子要租在何处你考虑了吗?"

    "房子不是一日三刻就能租到,想要找到各方面都合适的房子,需不需要你打听?"

    "王爷给你帖子,虽説是看在你花妹妹及时带人救下他的情义上,但这对你来説是不是恩德?既然是恩德,你需不需要上门投贴拜谢?"

    "另外,既然搬家,何时动身?车马行找好了吗?家中要卖屋卖地,娘虽然能做主,但这其中各项手续需不需要你去办理?"

    韩母缓缓问完了这些,继续説道:"娘当然支持你去替花袭人寻亲,但你三月中就要入学了……这些事情,哪一件缓哪一件急,你难道还不能决断吗?"

    见韩清元面色不好看.韩母语气缓下来,轻声道:"她的亲人迟一月两月去找,又有什么要紧的?再説,从前都是她对这个家付出许多.我们也该对她好一些……若万一你一去真替她找到了家人,那她必要要离开……清元,你舍得她走吗?"

    韩清元摇摇头.

    他思来想去,认同了韩母的话,道:"那我明日去县里,找人打听打听厩租房的事情."

    "东头柳家不是有个人在厩做了好几年的掌柜么?你明儿记得从县里带回一盒diǎn心,然后去他家问一问.若上京后你没有头绪,都是乡里乡亲的,柳家二叔一定能帮到你."韩母説道.

    "恩."韩清元diǎn头应下.

    韩母又嘱咐了韩清元好些事情,进县城去寻那些人之类的.才放了他离开,到书房用功去了.

    次日一早,韩清元便起来了.

    花袭人听到他要进城,便笑着道:"我们既然要搬家了,我这一摊子总要同杜老板亲自交待一番.清元哥.我们一起走吧,也正好问问杜老板那里知不知道些什么情况."

    韩清元看了一眼韩母,见她diǎn头,于是笑道:"那花妹妹你坐车,今儿我来赶车!"

    "好咧!"花袭人笑逐颜开地跳上了牛车.

    坐稳之后,她冲韩母和韩丽娘摆手告别.韩清元也抓起了牛绳,乐呵呵地将牛车赶出来了院门.

    一路上.二人説着闲话.

    很快,进了县城,到了杜家酒楼后,韩清元停了牛车,将花袭人放下来,同酒楼伙计打了招呼之后.自己先去了学政大人府上.上次他拿到帖子之后过于高兴,只想回家告诉家人好消息,却忘记了同学政大人请教.

    不説韩清元.

    只説花袭人进了酒楼,同几个过来招呼的伙计都问了好,又问了杜家楼此时正好在后面.她便不见外地走了进去.见了杜家楼,彼此问了好,请了坐,杜家楼便自己感慨道:"韩家xiǎo相公,真是撞大运了.以后我杜某,还需要xiǎo娘子多多照顾才是."

    花袭人笑道:"杜老伯这感慨的话就不要説了,最近我已经听了好些,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的."她收起笑意,道:"我找你,是要告诉你,韩家已经决定举家人京,我们之间的合作,怕是要终止了."

    "怎么会!"杜家楼有些不能相信:"此处距离厩不过三日路程,韩家怎么决定搬家进京?要知道厩不是我们这里,日常花销不知多了几倍……"

    他看着花袭人,还是不相信地道:"韩家怎么会有此决断?"

    这个决定,怎么看都不妥当.

    要説是怕一家人日久不见会过于思念,那之前不是传韩清元要到江南书院求学吗?去江南,可比厩远了许多,怕一去一两年的,也没听説韩家人要全家去陪着!

    这个决定,太不合适了!

    "娘大概是想要在清元哥今后的同窗之中,替姐姐寻一门亲事."花袭人解释了一句,道:"总之,娘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怕是不会再更轻易更改的.所以,我来同杜老伯説一声,好让老伯心中有个数."

    杜家楼了然diǎn头,思索了一会儿,xiǎo心问道:"不知xiǎo娘子以后有何打算?以老伯説,那韩xiǎo相公得了前程,以后你们……只怕就难成了."

    "成与不成,看缘.[,!]分吧."花袭人并不在意,稍稍説了一句:"我进京之后,应该会开一间出售盆花的xiǎo店,自立总是不成问题的."

    "如此,若有用到我杜某人的时候,xiǎo娘子尽管吩咐."杜家楼抱一抱拳,补充道:"别不多説,我杜某还是有几千两银子的身家的."

    "xiǎo娘子走了,也太可惜了些."杜家楼口中极为惋惜.

    他借着花袭人这几年的抽成,虽不如他酒楼生意赚的多,但也绝不少了.这银两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位xiǎo娘子轻而易举地就让他不孕多年的妻子怀上了身孕,用的手段还如此玄乎莫测,怎么能让他寻常视之!

    "若非杜某如今妻子又有孕在身,如今离我不得,杜某定想要同xiǎo娘子一起走了!"杜家楼感慨道.

    "老伯现在跟着我有何用?"花袭人神色之间露出人前没有的慵懒,道:"我自己尚未想好前路如何,杜老伯又何以帮我?若是以后再有机会,我自然不会忘记老伯你这些年的提携之恩."

    "xiǎo娘子言重了.是xiǎo娘子对杜家有大恩大德才是."杜家楼闻言十分高兴,道:"那就这么説定了,待将来xiǎo娘子有了想法,能用得上我杜某人的,一定不要忘记传信来."

    "哎,我们这里客气来客气做什么."花袭人又恢复了常态,嘻嘻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花袭人又问道:"对了,那柴通这会儿没出门吧?"

    "应该没有.xiǎo娘子找他?"杜家楼道:"我让伙计去喊他过来."

    花袭人摆摆手,道:"还是我去找他吧,顺便再在县城逛一逛."

    "那你自己xiǎo心一些."花袭人不要人跟,杜家楼也不勉强,送了她从后门出了酒楼.

    轻车熟路地到了南城,很容易就找到了柴家xiǎo院.

    院门没关,柴通正手执一把大斧,全神贯注地劈柴.才正月里,他却只着一件半袖短衫,将那鼓起来如石头一般的肌肉裸露在外,晒成了古铜色,仿佛是铁打铜铸的一般.

    只见他斧头高高扬起,却迟迟不落.忽而,他骤然发力,斧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冷光,电闪一般地落在面前的木材上,刷刷刷破空之声不断响起.

    呼吸之间,他挺直神躯收了手,才见他面前那跟尺余长的圆木从中间四散而开,散成一道道大xiǎo均匀细竹竿粗细的木条.

    花袭人眼睛眯了眯.

    她站在院门外看了约半个钟头,直到柴通将一堆木柴劈完收势,才在院门上拍了拍.

    柴通回头,看见花袭人露出一丝意外,立即放好了斧头,拿起一边的长衫披在身上,一边朝着花袭人走来,一边拱手道:"见过花xiǎo娘子.xiǎo娘子请进."

    花袭人迈步进来,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这曾经堆满了院子的陶盆已经只剩下三五只散落在院中角落,便问道:"不知道柴大哥最近在做些什么营生?"

    柴通面呈古铜色,有些不容易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他似乎是面无表情,有些闷地説道:"回xiǎo娘子问,最近柴某都在闲着."

    "没再进货了吗?"花袭人问道.

    柴通摇头:"上次花盆一事,让家人心有余悸,要柴某多学一学才出门.哦,还没有谢过xiǎo娘子帮忙."

    若非花袭人用了他的盆,他肯定要被自家姐姐埋怨死了.

    "不用道谢.你的盆正合适我用,我才会用你的."花袭人摆了摆手,自己在廊下寻了把矮凳子坐了,托腮对柴通笑道:"我这次来呢,也是告诉你一声,我要搬家了,这里的花草生意不做了的.我若不来告诉你一声,万一你又买了花盆回来,卖不出去,岂不是我的罪过?"

    "不敢.多谢xiǎo娘子惦记."

    柴通也不是那成日里关在家中的,他要学做生意,自然会留意到街坊中的动静消息.韩清元收到国子监的入学贴,如此轰动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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