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福听闻小员外爷询问,为何金爷爷能做得他这方地界山神,忽觉面上有光,挺直些腰背拱手道:

    “回小爷,说起这件事,金爷爷和我们庄子可是有极大的因缘呐。

    据我庄庄誌记载,还是我高曾祖做庄主之时,某年青萝山冬狩黑郎君,不想高曾祖独自迷路于山上,偶遇一只通体金色的大娃娃鱼,人形而立足有一人高,口吐人言问我曾祖:吾似人耶”

    那小爷听得有趣,插嘴乐道:

    “哈哈,金娃娃鱼能长恁地大也不一般,只是凭他那长相怎会似人当真是异想天开。”

    他身后的管事闻言立马低声嘱咐道:

    “小爷,这是在讨口封,还有我等身在乡野之地,有些忌讳还需谨慎啊。”

    “嗯庄主继续讲来。”

    “喜管事所言极是,这正是金爷爷在向我高曾祖讨口封。”

    “那你高曾祖是如何答复的”

    “我高曾祖初时惊惧,但随即也明白这硕大金娃娃鱼正向他讨口封,便佯装聋哑不愿回答。”

    “噫为何不愿回答”

    小爷疑问道。

    “兴许是高曾祖担心会惹来因果,是好是坏都未可知,干脆装聋作哑想蒙混过关。

    哪知金爷爷追问不止,高曾祖在山中始终寻不到出路,眼看不答复就不得脱身,又被逼问得紧了,曾祖厌烦不已,竟鬼使神差脱口而出道:汝似个孙儿,然后便发现原来下山道路就在跟前,而金爷爷也消失不见。”

    “那后事如何快快讲来。”

    小爷如听书一般追问道。

    “我高曾祖下山后,山上响起一道惊雷,当晚他老人家高热三日不退。

    三日后又自行痊愈,在庄中行走时竟再次迷路,路遇一身穿金色丝绸小童,拦住曾祖埋怨其不该信口胡诌,导致他虽然化得人身,但却是一孩童模样。

    曾祖这才得知,金鲵所化的小童竟是因自己随口一句抱怨而来。

    那小童还让全庄奉他为山神,在庄后为其建庙上香,他可保我庄年年风调雨顺,还与我高曾祖打赌,若不信他,可观庄内两口水井,将于午时初刻水位下降,午时二刻可见井底,午时三刻井水归位。”

    “哦果真有这等奇事发生”

    小爷和身边的青哥一起发问。

    “一点不错,都按金爷爷说的一刻不差,高曾祖这才赶紧命人在庄后建起山神庙,立起金爷爷的童像金身,金身落座之时,还凭空多出一金色小丸在基座上,高曾祖猜测这多半是金爷爷授意的装藏之物,便亲手将其放于神像中空的金身内,日夜供奉香火不断。”

    “装藏为何要将金丸放于金身内”

    小爷疑惑问道,不等钱多福回答,旁边的喜管事再次低声解释道:

    “凡神像落座之时,都须在神像体内装藏,或香料珠宝,或经书经卷,传说可使神像更加灵验,且必须是当地头面人物方有资格。”

    “哦,这我倒不知,果然有趣,那后来你们又拆掉金爷神像,换成那恶蛟,果然也同雀仙这篇金鲵斩蛟誌上所写吗”

    钱多福点一点头,略作沉吟后答道:“这倒是我亲历,其中还有些详情雀仙爷爷并未提及。”

    “哦速速讲来。”

    小爷和青哥儿一听更来了精神,就连高处枝头的程羽都感好奇,竖耳倾听。

    “那是四年前一暑天黄昏,我刚从井中打水回屋,就听庄后山上一阵巨响,急忙出门往山神庙方向察看。

    哪知刚出庄子,不知从何处涌来一阵浓雾将我笼罩。

    我一时辨不清方向,突然一黑袍老者从雾中走出,对我言讲金爷爷已被褫夺山神之位,青萝山改由他接管,三日内速将山神庙改为龙王庙,再将金爷爷金身捣毁,塑他龙王金身。

    初时我哪里肯信,他便携我返回庄内,一路上我双脚都不曾着地,如腾云驾雾般,只眨眼功夫便到了庄内两口古井旁。

    那黑袍老者让我向井内看,之前我刚从井内打得两桶清水上来,不到一刻间居然两口井都已干涸见底,就连井底都裂出一道道口子。

    我正惊疑间,他又当我面变成龙头人身,头顶一只独角,口吐黑气,唬得我跌落在地,这才听信他言。

    临走之际他交于我一枚茶盅大小漆黑鳞片,命我即刻拆掉金爷爷金身,并将此鳞片盖住金身内原有金丸,再一并装藏在他龙王像内,方可保我庄子无恙,我这才唉”

    原来如此。

    程羽闻听这段故事也不禁心中有所感慨,想必这庄头遇到恶蛟

    之时,原登已经遇害,那漆黑鳞片应该就是缠绕金丸的那股黑气。

    “如此说来,你等果真全仰仗这位雀仙和老神仙才重得见天日咯。”

    小爷身边的青哥儿貌似随意地接着道:

    “恭喜福庄主吉人天相,想必日后青萝庄定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恭喜咱家老爷和哥儿,往后的岁供当是穰穰满家的了。”

    钱多福闻此眼中怒气一闪而逝,口中只得连连称是。

    刚赶走恶蛟,这青哥就用岁供给自己上眼药,当真是可恼可恶。

    可这钱家的小员外爷是府中的嫡出长子大爷,自小就被全家视为掌上明珠,在府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别说是他,就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也是惹不起的。

    这次能屈尊亲来,定要将他等伺候好了,那以后自是大有便宜。

    因此只得止住怒气,转而一副笑脸,殷勤备至的将自家埋得果酒打开一缸,小心斟出一碗端向小爷让其解渴。

    只是还没递到跟前,就被那叫青哥儿的点指喝退,尖声斥道:

    “且住了你这等粗陶腌臜大碗怎可给我们哥儿用”

    说完急忙转身钻进马车,从里面提出一个圆形漆木食盒,打开盖从内再拿出一个精致檀木盒,再次打开后,里面又是一青瓷大圆罐,直到打开圆罐,方取出一套类似影青瓷的酒具。

    青哥儿白皙小手的一连串操作令庄户们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就连程羽看到那套精美酒具时心中都不禁暗暗赞叹。

    那釉色和形制,必是精品官窑。

    琥珀色的酒液倒入酒具中一大酒盅中,放置片刻,类似于醒酒后,才倒进杯里。

    酒液沾杯,与瓷器本色相映变成淡淡的玄青色。

    “哥儿请用。”

    青哥儿这才举杯递给小爷。

    “嘶嗯你今年这酒似乎没往年的味道醇厚”

    小员外爷品一口酒后皱着眉说道。

    钱多福赶忙将提前启土的来龙去脉解释一番后,小员外爷点头问道:

    “那你庄中可有人亲眼见过这位雀仙人是何模样”

    “这个”

    钱多福本想说自己在梦中听金爷爷形容过,但又觉得此话若说出口太过儿戏,况且这小员外爷只是偶然来此游玩,不必与之详说,便改口道:

    “这庄中整日飞来飞去麻雀甚多,但这些个凡鸟怎能与雀仙相提并论

    想必他老人家是不会混迹于这些凡鸟当中的,应是无人亲眼见过的。”

    小员外爷抬头看眼屋檐上的两个鸟窝,顿时失了兴致,有些意兴阑珊道:

    “走吧,再去往别处看看。”

    说完他返身走出庄头家院子,又绕着碑亭转一圈,品头论足一番后才钻进马车,两辆马车与众庄户们先后向庄后走去。

    程羽此刻懒得飞了,干脆直接落在马车顶棚上,随其一起颠簸向前。

    耳听到车中主仆二人聊天,大概猜到那青哥儿的身份,类似于古代贴身伴读书童一类的货色,怪不得生得肤白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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