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光他们!”

    “步槊手!压上!不准退!”

    “死战!”

    高墌城外,混乱越来越大。唐军的阵型由于军令不达而变得越来越分散,许多战营之间都已被敌军突进分割。

    城北战场,被敌军咬住的前军越冲越远。刘弘基策马挥刀,直取宗罗睺所在中军,还以为一战定乾坤的时刻到了。可随着压力越来越大,待有校尉提醒,扭头就发现本该配合他进攻的殷峤已然撒丫子蹿了。

    “殷开山!你这天杀的混球!某必参你!”

    刘弘基气的破口大骂,随即就注意到了城西那混乱不堪的场面。

    “不好,贼子欲夺我县城!速速回援!”

    他这边掉转马头,又带兵往回冲。可待到此刻,正面的上万唐军都已经被敌军围住,左右皆是岷山射手。攻守态势掉转,却不是他想回就能回得去的了。

    侧翼,军阵被杀散的慕容罗睺才收拢了不到一千残兵,见状便带人直扑前军。

    “儿郎们!随某接应大将军突围!”

    冲锋在前的慕容罗睺不断呼喝,待杀到秦军阵前,斜刺里便有一杆长枪猛的刺向他胯下战马。后者翻身落下,回首就见对面阵中一员银甲小将正看他冷笑。

    “卑鄙小人!”

    慕容罗睺吐了口唾沫,倒提铁枪,吐气开声,狠狠的撞开阵前铁盾,直取对方脖颈。

    前者也不甘示弱,挥舞长枪来战。却是一个回合都没走过,就被他一枪扫在腰间,摔飞出去。

    “土鸡瓦狗,也敢当天兵神威!”

    慕容罗睺冷笑一声,正要接应麾下扩大缺口,就见前方摔倒在地的小将身后人群闪开,露出两排已弯弓搭箭瞄准他的弓箭手。

    “不好,快退……”

    前者惊呼出声,同时转身去捡地面掉落的盾牌。便在这时,劲风袭来,羽箭已是临身。

    忽然密集的喊杀声,在如浪涛般的战场上如同水花乍现,转眼就消失无踪。此时,刘文静已带部分亲卫退到了城下,却并未背城结阵,而是做了个让薛举都觉得惊讶的决定:开门进城。

    要说面对敌军进攻,把残余兵马撤进城内防守也自不不可。但这种事,要挑时机的。

    若是两军相峙,由两翼互为掩护,中军徐徐撤退,那回城倒是无所谓。但此刻唐军全面溃败,敌我纠缠在一起。这会儿开了城门,溃兵会一股脑的都往里钻,想要再关上就难了。

    果不其然,西门这边才一开启,整个城西战场上的溃兵便如开闸的潮水一般,蜂拥而至。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传某将令,全军趁势掩杀,攻进高墌,活捉李世民小儿!”

    南面秦军大旗下,薛举仰天狂笑,指着高墌城的方向喝令进攻。而与此同时,寻得战机的北地骑兵也顺势结阵冲锋,向城门杀来。

    “不好!敌军要趁势夺城!”

    此时才堪堪杀到半途的秦琼等人一瞧这场面,就知这高墌怕是守不住了。

    “叔宝,怎么办?秦王还在城内!”

    被自己人拦在外面的罗士信急的大喊,不待秦琼回应,自后方奔马赶到的丘行恭却是喝令骑兵集结,向前方的溃兵冲去:

    “事急,顾不上许多了!某来开路,咱们杀进去!”

    众皆愣了一下,不由得看向秦琼。后者皱眉瞥了一眼后方冲杀而来的敌军,便咬牙挥手:“跟上!救秦王要紧!”

    “喏!”

    手下兵将各都咬着牙应声,同时打马上前。

    另一边,刘文静已经退到了城内,正带人奔向县衙。刚到半路,迎面就看到一群黑衣黑甲的重甲骑兵护着一个病恹恹的锦袍身影迎面而来。

    李世民半睡半醒间听到外间的喊杀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待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才反不对,急忙叫了护卫在外间的特战队与他上城查看。

    “大王!”

    刘文静一见他的身影,立时滚鞍下马,跪在地上哭喊道:“臣有负大王所托,中了了薛举那恶贼的奸计,我军大败啊!”

    “什么!”

    前者本来浑浑噩噩的,跑这么几步已然出了一身的虚汗。此刻闻听己方溃败,冷汗顿时出了个通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为今之计,高墌已不可守!还请大王与臣一道,撤往……”

    刘文静不等说完,李世民已是一鞭子抽战马身后,怒喝着越过他,指着西门道:“尔等速上城防御!即刻关闭城门!”

    “大王,不可呀!”

    “俺兄弟还在外面呢!”

    “大王,快跑吧!”

    “打不过了呀!”

    不等话音落下,身前随刘文静撤进来的兵将们却已是劝阻起来。显然这一次败的太快,众人心里升上一股敌军勇猛的印象,已是没了战心。

    “混账!”

    李世民大怒,正举起马鞭欲抽那几个带头的家伙,眼前却是一黑,差点栽下马去。

    他这几天病恹恹的,饭也没怎么吃。刚刚出汗是因为虚,现在犯晕却是被饿的。

    “快,保护大王撤退!”

    刘文静见机上前,还不等摸到李世民的马鞍,却听后方马蹄混乱,随着呼喝声,数百浑身浴血的骑兵已自西门方向杀了进来,直奔近前。与此同时,城外的喊杀声也顿时大起,敌军已至。

    奔马在最前方的丘行恭待到近前,不由分说的便抓过李世民,拢在自己的马鞍上,打马往东门方向跑。

    “混,混账!你这是作甚,快放寡人下去……”

    李世民这会儿鞭子也掉了,发型也散了,浑身没有力气,着实狼狈的很。

    可惜前者仍不搭话,只闷头跑路,后方的秦琼等人俱都打马跟随。刘文静见状,便喝令麾下断后阻敌,自己也爬上战马跟了上来。

    李世民扭头看时,就见西门之下血雾爆起,有“薛”字旗号闪动出现,敌军前锋彼时已经杀进了城内。

    “噗!”

    一口污血自喉咙喷出,后者脑袋一歪,这次却是真晕过去了。

    一场大战,自日出杀到日落。西秦大军攻下县城后,北地骑兵又离城追杀了三十里才收兵。

    浅水原上,慕容罗睺战死,本部尽殁。蔺兴粲撤至城北时被迂回经过的北地骑兵追上,被斩阵前。刘弘基突围未果,力竭被擒。断后的李安远被薛举之子薛仁杲打晕,栓在马后拖进了城内。

    此役,唐军参与的六路总管二死二被俘。只有殷峤与刘文静见机的早,一个早早的进城跑路,一个直接弃城南下,侥幸躲过一劫。六万大军除随李世民撤到新平的万余,余者尽皆溃散,死伤五六。

    西秦大军占领高墌,将最后投降的数千唐军士兵尽皆斩首,同时打扫战场,将唐军将士头颅砍下,在城南筑京观。

    “某要叫那李世民小儿终生不敢西顾!”

    高墌城头,薛举看着夕阳下弥漫的血色,狰狞着面孔如是说道。

    只一日,浅水原战败的消息就由闻讯北上接应的柴绍八百里加急传回了长安。

    这个时候,老李才刚接到东面传回的有关传国,啊不是,是萧皇后一行的最新情报。

    骁果叛军在虞城孟渚泽与徐圆朗打了一场,全歼对方五千先锋军。正准备乘胜追击,迎头又撞上南下而来的夏军先锋苏烈。

    后者利用孟渚泽地形将骁果军引入沼泽,只交锋几个回合,骁果军就损伤过千。虽然对方死的人更多,但彼时指挥的司马德戡却是冷汗直冒,灰溜溜的败退而回。

    宇文化及无奈,只好又带兵退回下邑,据城而守。结果对方也没追,反手就又把徐圆朗逮住,打得难分难解,看得老李直呼痛快。

    他最喜欢这种别人打生打死,自己笑看风云的感觉了。

    便在这时,浅水原的战报快马入京,拍到了他的案头。只看了两列,他就懵了。

    “这,这薛举竟如此厉害?这该如何是好!”

    李渊惊的站起身来,脸露惶急。然而待接着看下去,表情就变了。

    这封奏报既然是柴绍写的,关于背后真正的猫腻可就没人给那老几位兜着了。李世民生病,刘文静与刘弘基等违抗上令擅自出兵,导致后路被夺,都写得明明白白。

    “砰!”

    案头上装印玺的盒子被老李一巴掌拍得稀碎,吓得殿内众臣与内侍跪了一地。

    倒有一个人没跪。

    裴寂自他那软墩上起身,皱眉上前接过李渊手里的奏表,过不多时,便一声叹息:“刘肇仁不为秦王谋划,却避短而扬长,以致兵败。万幸秦王无恙,天佑我大唐!”

    “哼!裴监此言,却漏了几个罪魁!那刘弘基、殷峤亦是带兵之人,却不加劝阻,着实可恨!门下省制诏,”

    随着话音,老李已是黑着脸抬头,哼道:“刘文静、殷峤、刘弘基狂悖无状,违抗上令,以致丧师失地,朕为耻也!即刻去官罢爵,着有司查办!”

    “这个,陛下是不是再斟酌一下?此三人皆是有功于社稷,与陛下晋阳从义之人,降位太过……”

    裴寂不等说完,老李已是挥着袖子打断:

    “再大的功劳,也不能抹杀此兵败之耻!朕意已决,裴监莫在劝了!”

    后者此刻的眼底满是杀气,心道这群混球特么差点把我儿子坑死,没立刻弄死就算宽容了,还敢和老子提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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