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薄慎言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原嘉逸抿抿干涩的唇瓣,像是下定决心般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不戴眼镜的话,每个月加收……五万,留长头发,再加五万。”

    “好,好,”薄慎言拢拢浴袍的领口,怒极反笑,“总之给你钱,你就什么都可以做是吧?”

    原嘉逸被这尖锐的侮辱刺痛了心脏,轻轻缓了口气,弯起眸子看他,一脸温顺。

    “如果是要我的命,那是不行的。”

    薄慎言一脚踢向原嘉逸手边装满蔬菜水果的购物袋,里面的橙子咕噜噜地滚了出来,狗崽子和糯米见到飞速移的球状物体,兴奋得不行,大老远地扑通扑通跑过来,伸出爪子在地上边刨边追着玩。

    “饭菜很快就会做好的,薄先生您再休息一会儿,就可……”原嘉逸惋惜地半蹲向前,捞回几个橙子抱在怀中,胳膊肘拄着换鞋的矮凳站起身来,微微仰脸看着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的薄慎言。

    “谁要吃你做的饭?”薄慎言端详着原嘉逸脸上有些可怜的笑容,薄唇微,吐出的字如坚冰一般寒凉,“我嫌恶心。”

    狗崽子一头撞到落地窗上,小短腿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糯米在前面停住脚步,转回身来拍它的脑门。

    两人的视线从猫狗的身上移回来,再次交汇。

    原嘉逸率先低下头,抱着购物袋朝厨房走,状作没感到尴尬的样子径自说着话,“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那个超市的东西还挺贵的,不过胜在新鲜,薄先生您要是喜欢吃,以后我就在这个超市买东西好了……”

    “我说我不吃你听不见吗!”

    薄慎言心里别扭极了,看到青年低着头与自己的肩膀交错过去,忍住扳正他身子给他肚子一拳的冲,用力地将脚边的橙子踢向原嘉逸的方向。

    他踢得有点准,橙子飞起来,一下凿到了原嘉逸的膝弯。

    背后的作向来是让人防不胜防,也完全没有想到薄慎言会这样做,身体失去平衡摔跪在地上的时候,原嘉逸不禁有些错愕地回头看他。

    “……”

    看到

    薄慎言眼中一闪而过的内疚,原嘉逸心知他不是故意的,虽然有点疼,但也不算严重,便随意地胡撸了裤子一把,起身抱着袋子放在料理台上,低头抿着嘴唇安静地处理食材。

    像他这样的人,被瞧不起也是应该的。

    青年脸上的纱布几乎占据了他的半边脸,薄慎言有点看不下去,恨恨地瞪了一眼那块纱布,转身怒气冲冲地上楼回到卧室。

    听到摔门声,原嘉逸手上的作一顿,随即又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厨房里隐约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此时听在薄慎言的耳中,却丝毫不觉得吵闹,反而逐渐地生出了困意。

    斜倚在卧室的宽大沙发中懒洋洋地睡了过去,直到听见门口怯生生的敲门声,薄慎言才皱着眉头醒过来。

    他竟然睡着了?

    多年来,他一直都入睡困难,每天晚上虽然很早就躺在床上,可是都要盯着天花板几个小时才能依稀有一丝丝的困倦,为什么今天他就在这不怎么舒服的沙发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地睡着了?

    “薄先生,多少吃一点吧,”原嘉逸的声音充满了疲惫,非常明显地就能够听出他嗓子的沙哑感,可仍旧保持着礼貌,“如果不想吃我做的饭,喝一点牛奶也好……”

    面前的门被猛地打开,带起的风让原嘉逸额前的短发也微微拂了两下。

    他好像吓了一跳,愣愣地后退了两步,腰骨撞上了身后楼梯的栏杆,发出不轻的响声,看到开门的人后,颊边又立刻挂上了乖巧温和的笑意,“薄先生,喝点牛奶,吃点面包再休息吧。”

    做饭的期间他又去换上了那身廉价的灰色毛绒睡衣,之前没有细看,此时站在面前,薄慎言发现他的裤腿竟然是微微吊起的,有点短,盖到脚背的毛绒拖鞋下面露出一双很长的白色厚棉袜,虽然有点起了球,但却特别干净,一直延伸进裤腿之中,没有露出任何一块皮肤。

    土得厉害。

    且穷讲究。

    似乎是发现了薄慎言打量自己衣着的目光,原嘉逸的耳尖发红起来,难堪地收收脚尖,再度抬臂递上手中的餐盘,想要吸走薄慎言的注意力,“薄先生。”

    他没有戴眼镜。

    可能他的视力是真的很差,两

    人之间这么近的距离,他也在时不时地微微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让人觉得如果不吭声,他恐怕会一直这样好脾气地站下去。

    薄慎言的心松了几分。

    如果他真的不习惯,那眼镜戴着又会怎样,头发不留长又会怎样。

    原嘉逸察觉到薄慎言眼神的变化,也明白了他可能是在透过自己看盛澜,不然那么深情的目光,他又怎么配得到。

    不过日子能过得舒坦一点,总比整天挨骂要好受得多。

    于是他学着盛澜的样子,笨拙地露出糯白的牙齿,尽量笑得自信了许多,“您吃点吧?”

    薄慎言看得出他在学盛澜,心中怒火更甚,抬手掀翻了原嘉逸手中的餐盘,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谁准你学他的?”

    牛奶的温度不是特别高,但被打翻了淋到皮薄的腕骨处,还是烫得原嘉逸急喘了一声,恐惧大于疼痛。

    他不安地眨着睫毛,微凉的手指攀上薄慎言的手腕,想要摆脱他的桎梏,亦或是抚平他的愤怒。

    “薄先生,”原嘉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一心想着讨好要钱,可又碍于盛澜的命令,不能让薄慎言心里太过舒坦,两下犯难,只能道歉,“对不起啊。”

    青年小指上粘着的创口贴磨到了薄慎言的手背,他垂眸看去,黄褐色的布贴已经因为做饭而被濡湿,此时还零零星星地挂着一处奶渍,顺着削瘦的手腕看去,原嘉逸的额发和鼻尖上也沾着几滴牛奶,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我告诉过你不要到二楼来。”

    薄慎言松开手,弯腰捡起地上的餐盘和面包。

    “对不起啊薄先生,我忘记了,刚刚您开门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看到薄慎言的情绪好转了一点,原嘉逸也急忙蹲下身子捡起奶杯,接过薄慎言递过来的盘子,“以后肯定不会了。”

    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青年脚上的鞋子,薄慎言‘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卧室。

    原嘉逸耸耸肩,用发凉的手背抵在被烫到的手腕上,一脸轻松地下了楼。

    故意上楼来激怒薄慎言,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经常犯一些无伤大雅又惹人讨厌的错处,看起来并不是很难。

    薄慎言的书房与卧室相邻,从卧室里的另一个门

    就可以进入书房。

    他站在书架前翻看着盛澜的照片,脑海里却都是刚才满脸赔笑的青年的模样。

    想起原嘉逸,指尖留下的面包和牛奶的香气似乎也立体了起来。

    肚子也有点饿了。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半夜十点多了。

    像原嘉逸这样刚毕业不久的小大夫,应该还在当住院医师,每天被患者和家属支来支去,应该也很累,好不容易在家的时间,肯定很早就休息了。

    薄慎言想到这里,便蹑手蹑脚地开门下了楼。

    客厅里的吊灯果然被关了,整个一楼漆黑一片,身后的浴室却传来阵阵水声。

    他回头看去,门被关着,但有一缕淡光从门下透出来。

    薄慎言走过去,轻轻转门把手。

    里面的人横放着手机,蹲在地上看视频,听到开门声吓了一跳,惊惶地抬头。

    看到是他,又马上笑起来,“薄先生?”

    薄慎言低头看他。

    换了身白色卫衣的青年抱着一个粉紫色的大盆蹲在地上,正气喘吁吁地搓着衣裳。

    “你在干什么?”侧头看着墙角的洗衣机,薄慎言指了一下,“怎么不用那个?”

    “不了,谢谢薄先生,洗衣机有声音,怕吵到您休息,”原嘉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快摇了摇头,又怕拒绝的话太伤人,笑道,“再说了,手洗的也干净些。”

    薄慎言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半天没吭声。

    原嘉逸继续哼哧哼哧地搓着衣服,鼻梁上没有戴眼镜,只能努力地伸长脖子去看屏幕上的手术讲解。

    发现薄慎言还没走,他又抬起头,“薄先生,饭菜温在锅里,想着等您忙完了有空的时候再下来吃。”

    这是……台阶吗?

    被青年不掺杂任何复杂情绪的浅色眼眸盯着,薄慎言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走进厨房,打开锅盖,扑鼻而来的香气让他食欲大开,里面的饭菜纹丝未,似乎没有被吃过的痕迹,不禁诧异地回头,“你没吃?”

    “吃啦。”原嘉逸指指料理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盘,笑道。

    那是……被他打翻的面包?

    等等。

    那尾指的创可贴颜色已经被水泡得发白。

    薄慎言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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