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鲁都快把医院翻过来了。

    急诊已经被送来的伤患塞满, 急救室的红灯还亮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受了什么伤。很多人坐在外面的地上, 有头部缠着带血的纱带的, 有捂着腿痛苦的闷哼的,有的直接蜷缩在地上,满身是水, 地面都快成了小河。

    那个晚上很漫长, 她在医院待了一夜。

    这个地方现在成了整个矿山的中心, 大家来来往往,匆匆忙忙,找不见亲人的大都在这,要么守在医院门口。解放军一拨又一拨, 穿消防衣的不见几个。

    后半夜的时候, 她在门口等到了张晓丹。

    张晓丹头发乱蓬蓬的,手里拿着无线话筒, 后面跟着蓝天。两人都裹着外套低着头上台阶,张晓丹视线忽然一停, 抬头, 看见了站在门外柱子边的她, 倏地愣住。

    徐鲁直直的站着, 嘴唇轻轻的动了一下, 却没有说出话。目光在口空中对视着, 被寒冷的风吹开。

    蓝天愣愣的开口:“徐记者?”

    徐鲁看着他们慢慢道:“你们来这采访?”

    蓝天低头,嗯了一声。

    徐鲁淡淡道:“别吵醒人。”

    张晓丹:“蓝天你进去等我。”

    门口剩下她们两个人。

    徐鲁不知道说什么,想问的却又有很多,可她这时候似乎不应该问, 因为面前这个女孩子似乎比她还难过消沉。

    张晓丹问她:“你怎么在这?”

    徐鲁说:“等他。”

    张晓丹沉默了一会儿,说:“山上爆炸,接着又是泥石流,六子背人下山的时候被泥石流冲走了,头磕到了石头上,当场死亡。”

    徐鲁脑子嗡的一生,心底一沉,确定那个消防英雄是六子。她忽然眼眶湿了,鼻子也酸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那个十九岁的男孩子认识,对方笑的灿烂极了:“你好徐记者,我叫柳真,大家都叫我六子。”

    十九岁?这一辈子还有那么长呢。

    张晓丹面如死灰:“几年前我哥没的时候就这样,官方报道都没十个字,对别人来说不过是个名字,可对我来说,那是一辈子。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还那么年轻。他长得不好看,大家都笑他娶不到媳妇,他说以后娶到了一定要带到我爸妈坟前说,爸,妈,儿子给你们把儿媳妇娶回来了。”

    徐鲁听得偏头,拂掉眼泪。

    “后来我求那些人拼了命要给他弄成烈士,我以为这就圆满了。可我今天知道六子没的时候,我发现我是个傻子。”张晓丹道,“命都没了,要那些东西干吗呀。”

    最后这个‘呀’字又轻又低,是无奈,是绝望。

    徐鲁往前走了一步,抬手轻轻抱住张晓丹,一只手缓缓的拍打着背。张晓丹就这么靠着她,很久以后说:“我这人经常迷茫,十八岁读大学迷茫,二十二岁找工作迷茫,现在二十五岁,还是迷茫。活着真是失败。”

    徐鲁轻道:“傻,五十岁也会迷茫。”

    张晓丹顿了一下,眶里又聚满了泪花,眼睛只要轻轻一眨,泪水就会夺眶而出,硬是忍着不哭出来,低低的道:“他是好人,菩萨会保佑的。”

    徐鲁没有吭声,目光静静的看着前方。

    深夜的风偶尔会有几声鬼哭狼嚎,凛冽的吹过来,刺激的人瑟瑟发抖,一不留神就盖住了说话的声音。

    “我进去了。”张晓丹说。

    张晓丹走了,又剩下徐鲁一个人。她就站在那儿,哪都不去。风号着,天还暗着。远处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偶尔有几个解放军背着灾民进进出出,都这会儿了,还没停着。

    徐鲁一边搓着手放在嘴跟前哈气,一边张望。

    很奇怪的就想起很多年前,江措还是个十几岁少年的时候,大年三十,一堆兄弟姐妹围一块打麻将。她过来玩,趴在跟前看牌。

    他摸着牌扣着,不给她看。

    倒是好脾气的拿眼瞧她:“叫声叔,给你看。”

    她白眼一翻:“不看。”

    众人哄笑:“妍妍就不待见你,没事找事。”

    他没听见一样,嘴角一歪:“我赢了叫,行吗妍妍?”

    她看着他那笑,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些年过去了,再想起来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儿一样,她年纪还小,大家喜欢笑,笑起来也都真真的,你拍拍他,他拍拍她,多好的光景。

    再次看见一大波人从远处过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半。

    那些人的衣服都灰不溜秋的,脸上也都沾满了泥水,看不清原来的样子。徐鲁本是没有注意的,天又黑,那些人都低着头。

    有人摔在了地上,疼的闷声响,起不来。

    “麻烦叫医生!”

    徐鲁反应过来,跑回医院,其实里头也乱哄哄的,医生大都团团转,最后只找着两个实习护士,抬着担架出来了。

    受伤的人脊椎骨折,被横着挪到了担架上,一只腿全是血。还有一个伤者及时止血,倒不是那么重。

    满衣服的血迹看的人心疼,徐鲁偏过脸。

    她看着等他们把那两个伤者抬了进去,正要离开,忽然有个人叫住了她。她回头一瞧,那人抹了把脸,喘着气看她,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程指导员?”徐鲁一喜,心底瞬间又猛地一抽,半天说不出话来。

    程勇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艰难的咽了咽嗓子。

    “徐记者……”

    徐鲁心底早已忐忑不安,这三个字一听,肩膀瞬间耷拉下来,一双眼睛顿时失魂落魄,好像一个刚粘好的瓷瓶,轻轻一碰就又碎了。

    程勇心里一直念着江措被泥石流冲走前那句话,红着眼痛苦道:“他说不能陪你去南方了。”

    徐鲁眼泪静静掉了一颗下来。

    “他还说,你要是死了,他就去做恶鬼。”

    徐鲁的眼眶里涌满泪花,颤抖着胸腔,无声的哭起来。他怕她寻死,怕她不活了,到了还惦记着。

    程勇从兜里慢慢掏出一个物件:“这是他的钱包,被冲走前他拼命扔了过来,我想是要留给你的。”

    徐鲁看了那钱包一会儿,才拿手接住。

    她就站在那儿,暗暗的光照过来,抹了抹脸颊的泪,打开钱包。里面有一张十块,一张五块,一张两块,一张一块,还有几个一毛的硬币。夹层是两张照片。一张他和队友穿着消防服的合照。

    他穿消防服的样子真好看,一张脸棱角分明的,薄唇紧抿,眉头也皱巴巴的,都不怎么笑,真不知道他手下那些兵是怎么忍受他的。

    徐鲁慢慢地抬手,抚摸着照片上那人的脸,总看不够似的,他的眼角好像都能看出纹路,大概有笑一点一点,不然怎么会有纹路呢。

    还有一张,是她。

    像是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徐鲁紧紧抿着嘴,上下牙齿咬着唇,再也忍不住,眼眶里噙满泪水。两年前她一篇新闻获奖,当时还是主编的陆宁远问她要照片,方瑜背着她交了这张。

    她扎着马尾,青涩单纯的歪头笑。

    方瑜说,像个十七岁未成年少女。

    江措你这个大骗子。

    徐鲁默默的对着那张照片无声的流着眼泪。从今往后的余生里,或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她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还记得躺在他怀里,他说:“真好啊,就这样抱着你,和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度过或者有意义,或者无聊的日子,真好啊。”

    “哪儿好?”

    他会说:“哪儿都好。”

    徐鲁忽然发现,她连一张和他的合照都没有。他们之间,没有留下任何的影像视频,她怕日子长了,连他的声音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他从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脾气也坏,生气的时候会叫她,江妍,过来。

    她就真的过去了,被他单手一拉趴在他腿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抬手打上她的屁股,一本正经道:“听不听话?”

    她无理取闹:“就不听。”

    “反了你了。”他冷哼一声,会吊儿郎当的说,“老子还管不了你了是?”

    “谁是老子?”

    他又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将她翻过来抱在怀里,凑近她的眼睛,特别不要脸的说:“你说谁是老子?”

    “流氓。”她嚷。

    她被他公主抱,又怕摔下去,一只手扯着他的衣服,一只手下意识的拉着他的皮带。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的两只手间来回穿梭。

    “裤子都要给你扯下去了,咱俩谁流氓?”他笑的下流。

    那声音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传过来一样,遥远的让她不知所措。微弱的光芒慢慢定格在徐鲁的脸颊上,才发现这个年轻女孩子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徐鲁握着那照片,慢慢哭出声来,脆弱又压抑,听得人难过:“别玩了。”于是,她哭的溃不成军。

    她慢慢蹲在地上,哭的眼睛疼。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有人站在她面前,穿着警服,微微弯腰低头,轻声问:“请问您是徐记者吗?”

    徐鲁湿着眼眶慢慢抬头。

    小警察说:“总算找到您了。”

    打往江城的那通电话很快就通了,徐冰的声音从远方传过来,特别轻声的叫她,妍妍?

    徐鲁倏地满眼泪花。

    江河接过电话,声音温和极了,轻轻的,低低的,缓缓道:“好孩子,我和你妈等你回来。”

    徐鲁终于抑制不住泪水:“爸。”

    许久,江河“嗳”了一声。

    “人活着就是这样,总要经历一些痛苦,或许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无法走出来,可是妍妍,这世界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很多时候,爸爸也做不到。但人活在世上,总不能因为一个人或一件事就放弃对生活的热爱,永远不能。”

    江河说完,淡淡地问:“还记得你问过爸爸一个问题吗?”

    徐鲁眼眶含着热泪,想起几年前抑郁症的那段日子。有一天她忽然说话了,问江河,爸,孤独是什么样子。

    江河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说:“孤独有很多样子,但一定不是你这个样子。”

    她不明白。

    江河眯着眼,缓缓说:“前几天我还在想,好像也就这么个意思,五十而知天命,不过都是混日子。你问孤独什么样子,到我这,大概就是,每天一睁眼,你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但依靠你的人很多,这就是孤独。”

    徐鲁慢慢地,泣不成声。

    黑暗的幕布慢慢的被撕开,远方有那么一点光亮冒出来。脚下的路很长很长,好像要通到天外边去。

    江河最后说:“我和你妈都在呢。”

    徐鲁将手机还给那个警察,然后道谢。她静静的站在那条路上,看着远方微亮的光芒,忽然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在他的出租屋,拔腿就往前奔跑。

    有多久没有奔跑了?都快忘记那种感觉。

    她一口气跑出了很远,远到天真的一点一点亮起来,路也被洪水拦住了,过不去。她仰头环望四处,看见身后这栋楼顶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晃着腿,歪头看她。

    徐鲁心底一惊,匆忙往楼里跑。

    六七层的楼,电梯坏了,她沿着楼梯往上跑,跑到楼顶,气都喘不匀了,扶着墙慢慢走近那个小姑娘。

    两人目光对视,一个慌乱,一个平和。

    徐鲁扶着腰招手,哑着嗓子道:“快下来。”

    小姑娘倔强极了:“我要等我爸。”

    “他去哪儿了?”

    “他救人去了。”

    “我们下去等好不好,可能他救了人去医院了,现在很多人都会去那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小姑娘坚定的摇头:“我不。”

    徐鲁笑了笑,鼻子募得酸了。

    “我能坐你身边吗?累了。”

    小姑娘看了她几眼,重重点头。

    高高的楼,红砖白瓦。远远看去,楼顶上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都晃着腿,都看着远处被洪水肆虐过的地方,目光平静。

    徐鲁问:“怕吗?”

    小姑娘:“不怕。”

    “你妈妈呢?”

    “和相好的跑了。”

    “你爸是警察?”

    “收保护费的。”

    徐鲁弯了弯嘴角。

    小姑娘偏头看她。

    “你怕吗?”

    “怕。”

    “你在这干吗?”

    “迷路了。”

    “你要去哪儿?”

    “回家。”

    “你连自己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吗?”

    徐鲁的目光从遥远的天际慢慢收回来,落在身边这个小姑娘上。她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视线又落向远方。

    她在那儿坐了很久,坐的困倦。

    后来,小姑娘的妈妈找来了,抱着就是一顿痛哭,说再也不离开了。母女俩在天台上哭了又笑,后来就走了。

    徐鲁依旧坐在那儿,晃着腿,看脚下几十米高楼,远处巍巍山峦,长街巷道里涌满了洪流的样子,风云变幻之后,也不过是一片寂静悲凉下的平和假象。或许不久,这座城又被重新建起,过去的人也终将被遗忘。没有人会记得英雄的名字,天大的事也好,过去之后,不过是街头巷尾酒足饭饱过后一句杂谈闲话,一丝悲惋罢了。

    “没有家了。”她说。

    像张晓丹说的那样,一个人的消逝,哪怕他是一个英雄,对官方而言,不过是几个字的报道。对家人,那便是百分之一百的灾难。国泰民安,国是千万家,家是最小国。家没了,国,安在,以何种面目呢。

    徐鲁低头看着这巍巍高楼,慢慢晃着脚。

    她大抵是想着跳的,又不敢跳。她怕他变成恶鬼,怕他难过,怕父母没了依靠,怕她难以面对今后这寂寞孤独的寥寥数年。

    徐鲁慢慢闭了闭眼,十指并拢。

    她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瞬间,她以为自己幻听,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许是不敢相信的,不敢睁眼。

    于是,那个声音又来了:“妍妍。”

    轻轻的,低低的,抵万语千言。

    徐鲁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缓缓回过头去。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抬手挡着太阳光,恍恍惚惚的抬眼看着斜后方那个挺拔高大的男人,还以为在梦里,他变成了恶鬼。

    她乖乖的说:“我没想跳。”

    他闭了闭眼:“我知道。”

    江措慢慢朝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他穿着已经被泥水沾满的灰色短袖,消防裤早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他的脸也被泥水糊了,脸颊的血已经凝固。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轻轻道:“被泥水冲走十几米后,挂在一棵树上,捡了条命。本来早该回来,洪流太大,很多人还被困在城里,只能先去救人。”

    徐鲁歪着头,听得也恍惚。

    “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小女孩是老钱的女儿,老钱记得吗,南坪救你被你说成黑社会的那个。他说如果我回来,帮他看一眼。”

    徐鲁迷蒙着眼睛,泪水模糊。

    “我还得陪你去南方呢,不会死的。”

    徐鲁慢慢的,一点一点抽动着肩膀,无声的哭起来,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男人,哭的很难过。

    江措笑了一下,走到她跟前。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她整个人从天台边台阶外转过来,用两只还沾满着干泥的手握着她的双腿,仰头看她。

    江措抬手去擦她的脸:“没死呢,哭什么。”

    徐鲁就这么低头看着他,眼泪还是啪嗒掉。

    “知道被冲走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如果你真的随我而去,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徐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措静静的看着她,声音低沉缓和:“你生病以来的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害怕,怕忽然有一天醒来,有人打电话跟我说,小措,江妍死了。可是妍妍,你以为死很容易吗?难的是活着的人。”

    徐鲁看着他,泪水缓缓流下。

    她抬手握着他的手,用足了十分力气,好像这一刻才相信,他真的活着,有体温,会说话,有生以来,第一回拉着她直面死亡。

    “你想我吗?”她眼神清澈。

    江措笑:“想的要死。”

    “就在这,敢吗?”

    江措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眸子里闪过一道疑问,忽的醒悟,看着她跟前这双干净无辜的大眼睛,笑开了。

    他故意不知:“你想干吗?”

    “我想做|爱。”

    **

    很久以后,矿山旅游业蓬勃发展。凡是有人去矿山小城玩,导游都会对游客说:“各位都知道零九年矿山的那场山洪?”

    游客说:“能不知道吗。”

    导游总会感慨道:“那场山洪对我们矿山人来说是个大灾难,它让这座小城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却也让全国人民知道了有矿山这么个山河秀美的地方。”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二日,山洪暴发。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三日,各大新闻头条都被矿山占了一大半篇幅。内容大都是各地的抢险官兵奋战一线,和矿山人民共同进退。已救援多少人,失踪多少人,伤亡多少人,等等。

    十一月七日,国家经贸委亲自带队调查矿山爆炸掩埋一案。

    十一月八日,新闻媒体忽然爆出矿山两个多月前的塌方事故,井下有七名矿工死亡,县委隐瞒真相,对此事并没有按照规定上报。

    十一月十一日,国家安监局责令当地安监局立即督查。

    有人匿名将事故真相的经过透漏给新闻媒体,并呈交了证据,指出矿山塔防一案背后的最大策划人,因为牵连到省委,故此事派由国家安监局专案组调查,检察院督办。

    十一月十四日,在矿山某个矿井下被挖出了几具已经半腐化的尸体,目前已经备案,警方正在积极调查中。

    后来发生了一件挺好玩的事。

    舆论压力下听说那个藏在背后的官员死不承认,说他和矿山的亲戚早已在多年前断了联系。当天下午,网上流传出一段视频录音,是大半月前两个男人在酒包厢的对话。

    很简单,矿山老板喊了他一声:“哥。”

    网民都爱吃瓜,捧腹大笑,到后来便流传出各种版本有趣的段子,小孩都会说上几句。

    黑煤矿一案后来在全国引起轰动,煤矿塌了,矿山的环境也好了起来。天蓝了,花红柳绿的,县政府搞起了旅游业,四面环山的矿山小城被重新建造成了更适合养老居住的地方。黑白瓦房,水墨画似的,像极了安徽的一个小村庄——查济。

    故事里的人呢,后来怎么样了?

    有一天方瑜的女儿小裳问她:“妍姨,你喜欢北方还是南方?”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说江城太大,人太多,她不喜欢。江措问她,那你想去哪儿。她随手一指,说南方,每天都下雨的南方。

    她说:“我还是喜欢南方。或许很久以后,我在南方买了一个小院子,种菜养花,听每天房顶落下的雨声,屋檐下支着桌子,一边看雨,一边看书。朋友远道而来,沏一杯茶,点一盏暖黄明亮的灯,说一夜话。早晨醒来,粗茶淡饭,一起看雨,雨停了,朋友就走了。”

    “江叔叔呢?”

    徐鲁笑:“挣钱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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