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措在医院躺到天亮, 一直没有睡着。

    他枕着一只胳膊, 有些无聊的看看窗外,隔壁病床的小五这会儿直打呼噜, 睡得那叫一个香。

    江措翻了个身, 拿着枕头朝小五扔了过去。

    小五哼着鼻子,揉了揉,迷迷糊糊睁开眼, 又睡了过去。江措气的吸了口气,下意识就抬脚想去踢,刚一动就疼的他直抽气, 额头冒冷汗, 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有微弱的光落在地面, 病房一点一点亮起来。

    小五哼唧着打了几个哈欠, 抬了抬眼,看见江措靠在床头,声音蔫啦唧的:“队长, 你怎么醒啦?”

    江措淡淡道:“你这段时间躺上瘾了啊。”

    小五嘿嘿笑:“难得有大把时光, 还是带工资的,不得好好享受一下对不住我受的这疼你说是?”

    江措:“觉悟不错。”

    小五挪着身子慢慢坐着靠起来, 看了眼江措那不耐烦的样子,不禁道:“队长,医院可不让抽烟的啊。”

    江措拾起桌上的苹果就砸过去。

    小五笑道:“这么暴躁可不像你啊队长, 我要是猜的没错的话, 你现在心里指不定藏着哪个女人呢对。”

    江措抬眸, 目光里有禁止的意思。

    小五贫惯了,才不害怕道:“张记者?”

    江措听得漫不经心。

    小五又道:“徐记者?”

    江措眼神有些复杂。

    小五说:“你也知道我在这多无聊的,他们来看我不就能唠一唠吗,也没说啥,就是……”

    江措面无表情:“还知道什么?”

    “知道她特意从江城跑过来就是为了你,还深爱着你。”小五说的挺有感情,抑扬顿挫的,“真的吗队长?”

    江措舔了下下牙,似笑非笑。

    小五八卦道:“徐记者条件那么好,江城大报社过来的,为了追你还辞职不干了,这女的哪儿找去啊队长,你俩咋分的?”

    江措缓缓收了笑意。

    “不会是人家踹了你?”小五小声问。

    江措一个冷眼过来,小五傻笑。

    病房里渐渐安静下来,江措将脖子朝后仰去,轻轻闭上了眼。他想起那一年又一次他将她堵在巷口,一脸的无赖,就是个地痞流氓。

    她眼睛太干净,看着他不屑一顾。

    他问她:“有男朋友吗?”

    她当时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特别认真的说:“没有,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他眉头蹙起:“给我一个理由。”

    她问的直接:“你能给我什么,女孩子喜欢的娃娃,香水包包吗,或者带我吃喝玩乐,过一天算一天这样?你连你自己都没混清楚,想好养我了吗?”

    他那天都要被她气炸了。

    她却还笑了笑说:“娃娃我有,包包也有,我不喜欢香水,我有一个好朋友,每年我们都会去很多地方玩,我会读一个很好的大学,认识更优秀的人。”

    他那天真的是一句话都憋着说不出。

    她最后道:“我听说你谈过很多个女朋友,追女孩子也很有一套,但我不喜欢,我这辈子就谈一个人,永远不分手那种。”

    病房的帘子被风摇起,江措搓了把脸。

    他低声笑了笑,呢喃:“永远不分手。”

    江措撸了把头发,慢慢从床上移了下来,左脚刚踩着地就感觉一股刺疼直窜腿根,他咬了咬牙,穿上拖鞋。

    小五愣愣的问:“队长你干吗?”

    江措:“撒尿。”

    他强撑着腿,拖到门口,直接推开门出去了,留下小五一脸懵逼还在喊着队长病房有厕所呢。

    江措穿着病号服,明显是受过伤的样子,还没走几步已经气喘吁吁,靠在走廊的墙上喘气,停一会儿又拖着脚走。

    他在医院门口打了车,直接回了小区。小区还很安静,只有看门的大爷在扫落叶。

    江措走的一瘸一拐,平路还好一些,上楼比较费劲,他一只手抬着受伤的腿,一只手抓着楼梯扶手,上一层缓一下,短短两分钟的路他走了二十分钟。

    到房门口,灯亮着。

    江措靠在墙上,额头冒着汗,一边喘气一边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火机打了几下才着,他低下头点上烟,吸了一口,仰头靠在墙上,烟雾慢慢从嘴里吹出来。

    他吸了半根烟,抬手敲了三下门。

    不见里头有响动,江措又抬手敲了三下,听见里面有开门的声音,轻微的走动声,接着传出她的声音。

    “谁?”挺清醒。

    江措:“我。”

    有好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开门的打算。江措低头猛吸了一口烟,他微微抬眼,偏过头对着窗户的位置,扣了两下窗。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挺好。”她口气很淡。

    江措将烟拿在手里,看着它慢慢的燃烧,然后一点一点用手指捻灭,手掌一倾,烟灰都落在了地上。

    他叫她:“妍妍。”

    徐鲁看着门,不吭声。

    江措说:“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吗?”

    徐鲁沉默半晌,道:“你不是出警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上六休一,队里都没有规定了吗?”

    江措笑了一声,说:“你开下门。”

    徐鲁:“你不是有钥匙吗。”

    江措一摸,钥匙落在医院了。他现在穿着病号服,裤兜里除了烟盒打火机什么都没有。

    “忘拿了。”他说。

    “正好,别进来了。”

    她这话给的挺利索,好像是又回到了他那年追她的时候,怎么都不肯低下头,非要跟你嘴硬到底才行。

    江措笑道:“那我真走了?”

    徐鲁不说话。

    江措扬声:“走了。”

    他说罢,拖着受伤的腿下了楼。倒不是真要走,只是他心里知道,她不会开门的,到底还是有怨气。

    江措坐到台阶上,又点了根烟。

    徐鲁没有再听到动静,她走到门口想开门看看,手刚放在门把上就听见他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心里骂了句骗子,又收回手回了卧室去。六子也在骗她,不是伤的挺重吗,怎么还能到处跑。

    那一刻,徐鲁心乱如麻。

    楼梯口一个这的住户和江措很熟,看见一身病号服的他也是楞了一下,问他:“腿怎么了,出警受伤了?”

    江措低头笑笑。

    住户道:“怎么不进屋去?”

    江措说:“出警没和她说,生气着呢。”

    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住户知道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这回听见这么个大新闻,眼睛也一亮,‘哦哟’了一声,道:“把你锁外头了?”

    江措笑着点了下头。

    “女人吗,一会儿就消气了。”住户说,“先去我家待着,几个朋友过来打麻将,这会儿嚷着要喝酒,看我买了多少。”

    住户扬了扬手里的两匝啤酒,说:“喝一杯去。”

    江措:“还是算了。”

    住户不乐意了:“咱都多久没喝过了,难的你有这么个好时间,必须喝一杯啊,要不然说不过去。”

    江措难以拒绝,笑着应下了。

    住户是开小商铺的,有一年冬天商铺着火,正好是他去救的,完了发现是一个小区的,后来喝过一两次酒,就这么熟了。

    他们边走边说,江措走的慢,住户看着叹气道:“你家那位可真够狠的啊,伤成这样也不让你进屋?”

    江措笑说:“她不知道。”

    住户家在六楼,走上去江措扶着腰喘气,住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一会儿多喝点酒精神精神,还能壮胆。

    进了门,几个男的在打麻将。

    住户给大伙介绍了一下江措,有人给他让位置,江措推了一下,指指酒,说:“你们打,我就来喝几口。”

    大家也都不客气,喝着聊着。

    江措坐在沙发上,用牙咬开一瓶酒,直接仰头就喝,偶尔有人问他消防这行苦不苦,他也笑笑,说还行。

    没一会儿,他就干了好几瓶。

    有人从麻将桌抬眼过来,道:“兄弟,烦啥呢?”

    “有什么烦心事是酒解决不了的?一瓶不行就两瓶。”跟着有人接话说道,后半句还唱起来,“人间事,多烦忧。”

    江措忽的站起身,拎起桌上一瓶酒。

    他说:“有点急事,先走了。”

    说完真是一步不停留,瘸着就出了门。下楼能快一些,他走到家门口,发现灯灭了。

    江措醉意不是很大,就是步子不稳,摇晃着重重靠在门上,拎起酒瓶就往嘴里灌了半瓶,喉结在晨曦的光雾里上下滚动着。

    徐鲁被外头撞门的动静吓了一跳。

    她从床上爬起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又是几声砸门的声音。她知道是他,从床上下来走去客厅。

    江措用酒瓶砸门,低声:“妍妍,开门。”

    那声音徐鲁大概听得出来,他喝酒了。

    她慢慢走到门口,都能听见他重重呼吸的声音,她知道这门一开她就沦陷了,以前就这样,从来架不住他无赖。

    江措倚在门上,说:“不开我就喊了。”

    徐鲁才不管。

    她最烦他这个样子,又偏偏爱死他这个样子,气的转身就走,却听见他闷哼一声,好像是慢慢在靠着门往下滑。

    半天不见再出声。

    徐鲁心跳漏了半拍,想出声问又不知道怎么说。门又被撞了一下,只听他‘嘶’的一声抽气。她掀开窗帘一角,看见他穿着病号服靠着门,想起六子说的他伤得很重,她知道这男人有从医院重伤就跑出来的胆量。

    忽的,门外咣当一声。

    徐鲁一惊,忙开了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外头什么情况,江措就已经迅速闪了进来,反手关了门,她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江措将她抵在门上,酒味喷到她脸上。

    徐鲁用胳膊肘想顶开他,她微微皱着鼻子侧过脸去,推他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抬脚踢了他一下,他痛得直抽气。她低头看,发现他的左腿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那个较着的劲儿一松,愣住了。

    江措看她一眼,低头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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