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时雍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她笑了一声,“娘你且放心,侯爷才没得这心情管这等小事。”

    “死丫头,这可算是与男子私相授受了”

    王氏嘴上这么说,脑袋却诚实而八卦地偏过来,凑近了看那纸条,虽然一个字也不认识,但并不耽误她的专注。

    “写的什么?老娘给你说,若是约你出去,有啥了不得的想法,老娘回去就掐死他”

    时雍将纸条一合,有些哭笑不得。

    “瞧你说得。这叫什么话?”

    “你俩从小一块长大,姓周那兔崽子都这岁数了还没定亲,谁知是不是惦着你。”

    “娘”

    想得可真远啊。

    时雍眯起眼搂住她,笑道:

    “周明生得偿所愿,要在咱们家饭馆宴请昔日同僚,让我也去吃喜酒。”

    王氏一怔。

    “喜酒?升官发财娶贤妻,我看他哪一桩都不沾呢?!”

    时雍看王氏严禁的模样,笑出声来。

    “他要去锦衣卫当值了。”

    锦衣卫那可是上等衙门,确实也算是一桩好事。

    王氏笑逐颜开,“该!等回头好好给他操办操办。”

    对周明生而言,进入锦衣卫不完全算是得偿所愿,因为他想去锦衣卫的最终目的,是光明正大的迎娶吕雪凝。

    事实是,他离迎娶吕雪凝的目标越去越远了。

    受庞淞牵连,吕雪凝和其母兰氏目前仍然在押锦衣卫。

    兰氏虽是受庞淞要挟,却有协同作案的可能,仍然在审,不过吕雪凝倒是清白无辜的,且为破获庞淞案立下了汗马功劳,本可以出狱,但她不肯。

    那几夜,庞淞的痛呼响彻诏狱,兰氏在押的监舍离他不远,夜夜听他痛叫,竟是听出了魔障来,成日似痴似傻,时哭时笑,病体也未康愈,身子骨更是枯瘦如柴,饱受折磨。

    这般情形下,吕雪凝怎能弃母独去?

    她自请留在狱中,照顾病母,谁也拿她无法。

    时雍去瞧她的时候,为兰氏把过脉。

    只说了几个字,“油尽灯枯,心病难治。”

    吕雪凝跪地相求,万请时雍保住她母亲的性命。

    这已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若是可以,时雍自当尽全力。这个姑娘的人生,实在太苦,她这样心硬的人,也看不下去了。然而,纵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犯心病的人。

    就这么蹉跎了些日子,在一个寒风乍起的夜晚,兰氏病逝在了狱中。

    临终,人事不清,连女儿都认不得,疯疯癫癫说的话,却没有任何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反倒是罪魁祸首庞淞,在外科圣手褚道子的精心治疗下,凭借着强大的求生欲,居然神奇地活了下来

    这些事情,周明生都是从时雍的嘴里听来的。

    他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吕雪凝。

    吕雪凝在狱中时,他去求见过几次,皆是被拒。

    吕雪凝出狱为母治丧,周明生想去帮忙,至少烧个纸给些帛金,聊表心意。岂料,吕雪凝面都没有让他见到,便托人将母亲的尸首运到了城外的一个庄子里。

    她举目无亲,并没有大肆操办,简单做了个道场,停灵三日,便下葬了。

    因此,周明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客吃喜酒,时雍倒是有点没有想到。

    或许是想通了吧。

    一对怨侣,时雍拿他们也是无奈。

    两日后。

    天气转暖,阴沉许久的天儿,终于得见一丝冬日的暖阳。

    王氏饭馆里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周明生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家眷众多,同僚也不少。尤其是与他交好的那些捕快,郭大力c杨义亮c卜贵财,更是一个不漏地来了,忙前忙后的帮忙。

    时雍约了乌婵作伴,一同前来。

    为了便于说话,两人都着男子打扮,青袍缓带,一副翩翩俏公子的模样,后面跟着只大黑,丫头侍卫们则远远地跟在后面。

    两人在街口就下了车,边走边说话。

    “驾——”

    “行人避让。”

    不远处,有车马行来,行色匆匆。

    时雍扭头一看,一行人着东厂侍从打扮,人数还不少,威风凛凛打路中而过,高声吆喝着叫行

    人不要挡路,引来人群纷纷避让,实在张扬之极。

    “谁啊?天下脚下,这么猖狂。”

    乌婵不满地低喃。

    时雍听罢,拉着她的手避到一侧,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弄的笑。

    “东厂除了厂督大人本尊,谁还敢这么大的胆子?”

    乌婵皱眉,“白马扶舟?”

    时雍眯了眯眼,“如假包换。”

    一辆乌漆马车行过街中,悬挂的流苏晃荡着,就要从眼前经过。不料,那青缎帘子却突然掀了开来。

    “姑姑这是要上哪里去?”

    车夫懂事地驭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时雍抬眼看过去。

    马很骏,车里的人更俊。

    白马扶舟今儿穿了一身月白的锦袍,玉冠清颜,一派风雅俊朗的模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时雍对这个称呼有些敏感,眉头皱了一下。

    “厂督大人,我没你这么大的侄子。还望慎言。”

    嘁!

    白马扶舟发出一道轻嘲的笑声。

    “你我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必这么生分?”

    这话说得!

    时雍不满地目光朝他扫过去,恰好迎来白马扶舟的笑容。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姑姑。最初可是得了你首肯的,你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呀。”

    时雍不欲与他当街争辩,面无表情地轻轻颔首。

    “那大侄子慢行,姑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她扭头就走。

    白马扶舟扭头,追随着他的身影,突地一声笑叹。

    “我原本是想感谢一下救命之恩。你就这么容不得我?既如此,那天你又何必费心救我?”

    时雍脚步顿了顿,思忖一下,猛地转头。

    “奉劝厂督大人,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为好。别说是人,就算是只猫是条狗,我也会救。”

    白马扶舟又追问一句。

    “若那日我死在床上,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时雍头也不回。

    一行车马安安静静地停在街心。

    好半晌,宋慕漓才走上前来,看着白马扶舟阴晴不定的面孔,低低道:“督主,可别误了时辰。”

    白马扶舟收回目光,唇角微微勾出一丝笑。

    “走吧,接长公主要紧。”

    帘子落下。

    马车徐徐而行,越去越远。

    时雍回头看一眼,与乌婵对视。

    “这个人,你要离他远些。”

    乌婵点点头,“我省得。”

章节目录

锦衣玉令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小说看看网只为原作者姒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姒锦并收藏锦衣玉令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