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见药庄门口围满了官兵,而药庄的一干伙计却被推搡在外。穆锦萍和苏映笙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当即小跑了过去。

    跑到近前,穆锦萍一眼就看到为首的京兆尹,忙排开众人,朝京兆尹走了过去。

    “民女拜见京兆尹大人。”扫眼打量了下全场,穆锦萍这才对着京兆尹福了福身,“不知民女这是犯了何事,需要劳烦京兆尹大人如此劳师动众?”

    京兆尹是知道穆锦萍的,联想到她和高煜的那层关系,态度也相对温和,“是这样的,有人状告你们的药材吃死人,尸体这会儿还停放在府尹衙门,具体事实如何还有待查证,本官来此也是依法办事,所以,还请穆姑娘随本官走上一趟。”

    京兆尹话音落下,立即有两名官兵上前,一左一右就要钳制穆锦萍,却被绿依举剑格挡开。

    “绿依大人放心,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穆锦萍肯定毫发无损。”京兆尹话点到为止,弦外之意却是,与其在这里死磕,不如赶紧回去皇子府搬救兵。

    绿依自然是听出了京兆尹的弦外音,眸色沉了沉,这才退了开去,却是没有多留,转身就快速离开了。

    没有绿依阻拦,两官兵当即便上前钳制住了穆锦萍的胳膊。

    “京兆尹大人……”苏映笙一看这情形,顿时急了,也两下拍开众人挤到穆锦萍面前,“药庄一切事宜均是小人在打理,萍儿虽然是东家,可也就看看账目别的都不曾插手过问,出了问题若真要追究,那也是小人的责任,还请大人明察,要捉拿问罪,就抓下人吧!”

    “舅舅!”苏映笙的反应令穆锦萍大感吃惊,尽管这段时间她亲眼见证了舅舅的改变,可人的本性天生,舅舅就是个性子绵软懦弱的人,却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自己将责任一力承担下来。

    “京兆尹大人,萍儿她也就是个未及笄的孩子,正要承担也理应是小人这个成年人,还请大人放了小人外甥女!”见京兆尹没有反应,苏映笙干脆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叩头喊道。

    京兆尹没想到事情发展会是这样,不由看看苏映笙又看看穆锦萍。

    “京兆尹大人,不管怎么说,我是药庄的东家,我舅舅他不过是个掌柜而已,既然出了事情,我自然要承担责任,我跟你们走。”穆锦萍说罢却是挣了挣被扭着的肩膀,“不过京兆尹大人,民女又不会逃跑,这样押着,就不必了吧?”

    京兆尹冲两官兵点点头,两人会意,当即便收了手退开两步。

    穆锦萍动了动被扭得酸疼的胳膊。

    “带走!”京兆尹随即一声令下,当即便迈步走在了前头。

    说是带走,官兵却再没对穆锦萍动手动脚,只是左右分开的走在她的后头。

    “萍儿!”苏映笙一看人就这么给带走了,当即傻眼儿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阻止,却被落后的官兵给持剑挡住。

    “舅舅你把药庄照看好了,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听到苏映笙惊惶的声音,穆锦萍扭头对他喊道。

    苏映笙眼睁睁看着穆锦萍带走,当即一捶掌心,心里着急却也无计可施。眼下药庄人心惶惶,身为掌柜,他确实走不开,再说他就是跟去了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这里给安顿好。

    穆锦萍没有被下大牢,而是直接给带上了京兆尹府衙公堂。

    公堂外人群拥堵,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因着妇人是击鼓鸣冤,所以此番堂审并不是秘密。

    堂中停放着一具白缟覆身的尸体,而尸体旁边则跪着一名身着缟素头戴白花的年轻妇人,此时正捏着绢帕在那嘤嘤哭得伤心。

    “京兆尹大人,您可得为民妇做主啊!”一见人进门,那年轻妇人也不嘤嘤了,对着京兆尹伏地就是一拜,高声哭喊道,抬头看到穆锦萍,当即便露出一脸的悲愤恨色,“你就是那仁义药庄的东家是不是?我呸,什么狗屁仁义,我看你们就是狼心狗肺,卖假药坑死人的土匪强盗!你们不得好死!”

    穆锦萍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因为妇人的喝骂而动怒,“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仁义药庄的东家?”

    妇人被她问得一愣,却是很快反应过来,“你被京兆尹大人抓来,不是你还能是谁?”

    穆锦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却是没再接妇人的话,态度从容的对着已经入座主审台的京兆尹下跪行礼,“民女穆锦萍,拜见京兆尹大人!”

    砰的一声,京兆尹手上的惊堂木重重一拍。

    “林秋香,你说你丈夫是因为服用仁义药庄的药而毙命,那你又怎么知道,你们在医馆所抓之药便一定是出自仁义药庄?”京兆尹开口却不是问罪穆锦萍,而是盘问妇人。

    林秋香伏身叩了个头才道,“回大人的话,民妇丈夫并无大病,就是有个爱咳嗽的老毛病,平日里还好,一到天气变化,咳嗽就特别厉害,必须得喝药才能缓解,大家都知道,这咳嗽虽然难治却并非什么要命的毛病,可我丈夫服完医馆的药却突然吐血暴毙,民妇上医馆讨要说法,是医馆的人说他们的药出自仁义药庄,冤有头债有主,让我要说法找仁义药庄去,民妇深知自己妇道人家势单力薄,想到上门也肯定讨不得好,可又不甘丈夫就这么不明不白惨死,实在没有法子,所以才上衙门击鼓冤枉,青天大老爷可一定要为民妇以及民妇惨死的丈夫做主啊!”

    “京兆尹大人,民女有话想要亲自问问林秋香,还请大人恩准!”林秋香话音落下,却是穆锦萍突然接下了话头,冲京兆尹请示道。

    京兆尹闻言微愣,却点了点头,“准。”

    “谢京兆尹大人!”穆锦萍伏身叩了一礼,这才看向林秋香,“你说是医馆告诉你,你丈夫服用的药是出自我仁义药庄,那我问你,你说的又是哪家医馆,又是谁和你说的这话?”

    “是济世堂对面的恵保堂,恵保堂的主事亲口承认他们的药材都是出自你们仁义药庄!”林秋香红肿着眼睛恨声道。

    穆锦萍点点头,便转头看向京兆尹,“京兆尹大人,民女问完了。”

    京兆尹,“带恵保堂主事上堂!”

    京兆尹一声令下,不小多时,那恵保堂主事就被衙役带进堂来。此人四十岁上下,面相刻薄,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草民恵保堂主事薛贵,拜见京兆尹大人!”薛贵径自走到穆锦萍身边跪下,对着京兆尹伏身就是一礼,目不斜视。

    “薛贵,林秋香状告其丈夫是服用你们医馆抓回的药才死于非命,此事可是属实?”京兆尹盯着薛贵问道。

    “回大人的话,那林秋香的丈夫的确上咱们医馆抓过药,之后林秋香就上医馆大闹,说咱们医馆的药毒死了她丈夫。”薛贵有问必答,“不过,虽说这林秋香的丈夫确实是在恵保堂抓药出事的没错,可恵保堂的药都是出自仁义药庄,出了这种事我们也会无辜,冤有头债有主,身为罪魁祸首的仁义药庄难辞其咎,我们医馆也是受其蒙蔽身受其累啊,上次京城爆出药庄卖假药差点毒死人一事想必大人也是有所耳闻,这才过去没多久,就又出了这事,黑心药庄贩卖假药的确害人不浅,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我等一个公道啊!”

    京兆尹,“你说你们恵保堂的药材皆是出自仁义药庄,可有证据?”

    前段时间白家药庄闹出的那事儿京兆尹自然是知道的,所幸没有真闹出人命,那白家家主又及时做出了补偿平息民怒,这事儿官府便没有插手。

    “回大人,恵保堂和药庄每次交易都有清单留下,单上对于所交易的药材,分量,成品,皆有纤细记载。”薛贵道。

    “清单何处,你可以带在身上?”京兆尹嘴上问着,眼睛却不禁瞥了始终镇定自若的穆锦萍一眼。

    薛贵当即便掏出一叠纸来,双手呈上道,“清单在此,请大人过目!”

    京兆尹朝身边的师爷示意的点了点头。

    师爷走下台阶,接过薛贵手上的清单,便走回去放到了京兆尹面前。

    京兆尹随手拿起几张看了看,上面确实罗列着详细的药材名称,分量,成品,以及价格都事无巨细,甚至纸张的右下角还戳着仁义药庄的印章。反复确认清单不假,这才放回了桌上。

    京兆尹抬眼却是看向林秋香,“林秋香,你丈夫当时所服用药的药渣可有留着?”

    林秋香连连点头,“民妇夫君去的突然,那药渣至今还盛在药罐子里,没来得及倒掉。”

    京兆尹随即对衙役吩咐道,“带药渣!”

    衙役首领抱了抱拳,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出了公堂。

    这一去便是挺久,毕竟林秋香所住的地方离着这里好几条街,来回一趟也是颇费时间。

    等待的时候相对漫长,公堂上一时静的落针可闻,偶尔能听到衣料不经意摩擦的细微声响,也正是这样的安静,令气氛愈发肃穆压抑起来。

    林秋香捏着帕子掖眼角,看着是真伤心,而薛贵却是低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情绪。

    穆锦萍眼角余光将两人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脸上从容淡定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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