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萍向来奉行的是,要嘛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所以自打接手铺子以来,她几乎多半心思都耗在了生意经营上。典当行还好,布庄却是让人操碎了心,为此,她没少奔波走访城里一些大大小小的布庄,更是搜罗了不少有关染料调配方面的书籍。

    可精到的东西岂是翻翻书就能这么顿悟的,穆锦萍这些日子钻习得就差抱着书啃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整天忙乎这些,倒是把空间的事给忽略了。

    窗台上噗通蹦下只老鼠摔得底朝天,她这才恍惚的想起,竟是有许久不曾进空间看过那俩只小东西了。

    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穆锦萍干脆将书给放下了。

    横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与其这么死记硬背,倒不如去空间里看看。

    这么想着,穆锦萍当即吹灭了油灯,心里默念一声入府。

    “主人,你可算是回来了!”脚刚踩到实地,膝盖就被一毛团不痛不痒的撞了一下。

    穆锦萍低头看着脚边摔得七晕八素的小东西,不禁笑出声来,“我说大灰,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瞧瞧人家小灰鄙视的小眼神儿!”

    没错,激动过度撞上穆锦萍膝盖的正是肥嘟嘟的大灰。

    “主人此言差矣,我这不是奔放是热情。”大灰萌萌的摇头晃脑,竟是端起了读书人的调调卖弄起来,“小灰他不叫矜持,叫冷淡,他都没我欢迎主人呢,主人还乐呵,真有够傻气的!”

    噗……

    穆锦萍直接被这之乎者也的小东西萌了一脸血。

    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见小灰突然一脑袋朝大灰扎过去,撞上肚皮,当即将刚站稳的大灰再次顶了个底朝天。

    “哈哈哈哈……”穆锦萍这下彻底笑岔气儿了,蹲下身抓过摔作一团的两小东西就是一阵狠揉,“哎哟,大灰小灰,我今儿才发现,你俩居然这么可爱啊!”

    俩小东西正扭打得起劲儿呢,突然被迫转移了阵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捧着一通蹂躏,当下苦了一张脸,别提多憋屈了。

    玩过了瘾,穆锦萍这才收手把小东西放回地上,起身朝木屋走去。

    俩小东西蹦蹦跳跳的跟着她脚跟儿后面。

    “主人,今日可是要去看看别的草药了?”难得,问话的是‘矜持’的小灰。

    穆锦萍脚步一顿,低头看向俩小东西问道,“这空间有多少草药你们知道吗?”

    “数以万计。”大灰挤开小灰兴冲冲的应道,“其实,只要是空间里有的草药,药经上都有记载,有些失传的,也有记载。”

    穆锦萍闻言点点头,心里默念药经。

    嗖的一声,头顶就罩了一本哗哗翻动的书,还真是……种类繁多。

    穆锦萍今儿个进来,本来就是打着多走走看看的注意,抬手接住药经,当即对俩小东西道,“那就去走走看看,你俩带路?”

    俩小东西欢呼一声,当即撒欢儿一蹿就跑到了穆锦萍前面,却是拐了个弯儿,直奔远处一座七彩丘包。

    穆锦萍笑着摇了摇头,这才跟了上去。

    “主人,这些可是空间草药最繁杂的地方,毒药良药都有。”

    刚到地方,大灰就兴冲冲的解说道,小灰在一边装高冷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样的小灰不由让穆锦萍多看了两眼,尽管小东西高冷的样子也很萌,不过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之前那憨态可掬的小样更可爱。

    良久,穆锦萍不甚确定的眨了眨眼,“小灰,你该不会是发情期到了吧?”

    小灰,“ ……”直接倒地四仰八叉。

    大灰在一边绕着直蹦跶,“主人,小灰是偷吃撑着啦哈哈哈……”

    穆锦萍,“……”

    小灰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冲过去就给了大灰一蹄子,所谓的高冷形象瞬间崩塌。

    和小东西胡闹一阵,穆锦萍便开始专心的对照药经辨认起草药来。这些成片的草药颜色极为艳丽,参差交织竟是泛着灼目的光点。草药名更是稀奇古怪,外面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穆锦萍越看越觉得有趣,不由自主的就念出声来,“朱砂雪莲,花成莲状,颜色瑰丽如血,入药可气死回生,于染料提色更是上品……”目光蓦地顿住,愣了一瞬回过味儿来,赶紧往回看,“染料,哈哈……染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

    俩小东西正蹿在草药见玩儿得撒欢,被穆锦萍抽风的大笑一惊,被草根绊到连摔了好几个滚儿,当即故态复萌,捧爪憨态的站立起来,眼巴巴的瞅着她。

    穆锦萍的注意力却全在药经上,心念一动,手上的药经当即自动翻页起来,不过眨眼便又停下。

    “紫玉槐,花形似玫瑰,通体紫莹如玉,枝叶花朵皆可提炼成染料,花蕊晶白,可入药……”

    接下来,穆锦萍又翻看了很多,一时间竟是捧着药经爱不释手,这可比她搜罗的那些配染手札有用多了!非但如此,甚至还有可以提炼胭脂水粉的,治病救人的,而药经里最为精髓的,便是人体穴位图,以及针灸详解。

    穆锦萍看得入神,更是禁不住对照着药经上的讲解动起手来,胭脂,染料以及毒药良药皆做了一些,木屋那只炉鼎却是功不可没。不知不觉便在空间里呆了好几个时辰,等她想起该出去的时候,原本暮霭深沉的天色却早已是天光大亮,竟是连去福安堂请安的时辰都给耽误了。

    虽然误了时辰,请安的事情穆锦萍却并未打算作罢。她可还记得给纳兰氏配关节寒痛的药呢,这会儿药揣上了,自然得送去才是。

    这个时辰,徐妈妈早已没有守在门口,掂了掂手上的药膏,穆锦萍径自走进门去。本来还以为得去里院才能见到纳兰氏人,却不想她还坐在堂中,而让人意外的是,二夫人的父亲张知府也在。

    穆锦萍脚步蓦然一顿,面露踟蹰之色。

    “萍儿丫头来啦,站着作甚,快过来!”纳兰氏正在和张知府说着话,转眼看到穆锦萍当即笑了开来,冲她招了招手,倒是没有因为她耽误请安时辰而不愉。

    “对不起祖母,孙儿来迟了。”穆锦萍咬了咬下唇,低着头,一脸的愧疚之色。

    “迟了便迟了,祖母又没怪你,快过来见过知府大人!”纳兰氏是真的不在意,又对她招了招手。

    穆锦萍这才走了回去,对着张知府福了福身,“见过知府大人。”

    张知府打从见到穆锦萍就阴沉着一张脸,这会儿于她的见礼更是冷哼一声便撇开了脸,不作理会。

    纳兰氏眼里划过一丝恼色,当即便把穆锦萍拉到了身边,“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可是生病了?”

    “孙儿没有生病。”穆锦萍摇了摇头,“是因为熬制这治关节寒痛的药膏,所以才误了时辰。”说着便将手上的白玉瓷盒递上。

    纳兰氏面露喜色,目光便落在穆锦萍手里的瓷盒上,“这是,你熬制的?”语气里满是惊讶。

    穆锦萍点头。

    “可是萍儿丫头,你什么时候竟是懂得药理了?”纳兰氏疑惑道。

    “都是书上学的,里边的药材也问过大夫了,没差错才敢给祖母送来。”穆锦萍道,“而且孙儿想着中药苦涩味儿冲,便加了一些花汁提香,应该不难闻的。”

    “哦?”纳兰氏闻言便来了兴趣,当即接过盒子,拧了盖儿凑到鼻下闻了闻,“嗯,这味儿确实不错,闻着很有梅花的清香,不过又不大像。”

    穆锦萍也不解惑究竟是什么香,只管道,“祖母喜欢就好。”

    纳兰氏连声道好,若不是碍于外人在场,直恨不得现在就抹上试试,看着穆锦萍的眼神也愈发慈爱了起来。曾经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入眼的小辈,这会儿竟是怎么看怎么觉着喜欢,满意得不得了,心下更是感慨,这苏氏嫁入穆家,别的功劳无甚,倒是生了一双好儿女!

    张知府本就是为女儿和外孙女之事来的,话没说上两句就被穆锦萍给打岔不算,如今却看俩人秀着祖孙情深将他这客人屏蔽在外,当即便黑了脸。

    “老夫人,瑶儿之事您看……”

    被张知府打断,纳兰氏倒是没有露出不快的情绪,只是撩了撩眼皮,“张大人,你看这事儿也不是老婆子我不通情理,瑶儿眼看就到适婚年龄,可这性子啊确实被我给惯坏了,正所谓责之深爱之切,之所以罚她祠堂反省,可都是为了她好不是?”

    “老夫人苦心老夫自然明白,只是,瑶儿这也关了有些时候了,想必也是得了教训,日后肯定会痛改前非,不会再犯下这等糊涂事了。”张知府心里恼火,却碍于身份,面上还得堆着笑脸,毕竟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比起张氏母子,却是城府极深。

    “此事就不劳张大人费心了,瑶儿丫头是我穆家子孙,老婆子我怎么也不可能舍得真委屈了她不是?”纳兰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知府,“张大人此番上京折返舟车劳顿,想必也乏了,老婆子便不耽误张大人了。”却是下了逐客令。

    话已至此,张知府再多话便有失分寸于理不合了,只得忍下满心愤懑,起身对纳兰氏告了辞,临出门,则阴冷的看了穆锦萍一眼。也是他之前公务在身,上京错过了纳兰氏寿辰,只备了贺礼人却没能到场,不然也不至于让女儿与外孙平白受了那些委屈。

    张知府前脚刚走不久,穆之笐就疾步走进门来,却是看都没看穆锦萍一眼,径自走到纳兰氏面前。

    “母亲,祠堂那边刚刚来给儿子传话,瑶儿身染风寒高热昏迷,还是尽快放她出来,找大夫给看看才是,想必关了这么些日子,她也应该明白母亲的苦心,知道错了。”穆之笐语带急切的道,“再者,儿子听说张知府方才已经来过了,想必也是为了瑶儿一事,母亲下了张知府脸面不打紧,可他那刚升任尚书的女婿,却是开罪不得的。”

    纳兰氏冷沉着脸不表态。

    “母亲?”穆之笐皱了皱眉。

    “罢了罢了,女儿是你的,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老婆子老不中用,管不着也不想管了!”被穆之笐不容置喙的语气激怒,纳兰氏当即拍案站起身来。

    “母亲……”穆之笐放软了语气,却被纳兰氏挥手打断。

    “萍儿丫头,祖母乏了,扶祖母回屋。”不再理会穆之笐,纳兰氏对穆锦萍伸出手道

    “是。”穆锦萍应了一声,忙搀扶着纳兰氏的胳膊,转身之际,眸底划过一抹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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