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光线并不好,我只看出是一只手,远处大货车经过,投来光线才看清楚是一只带血的手。

    “那个棺材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棺材缝隙中还出着黑色气息……”蔡康见我没有回答,接着说道。

    “嘘!”我顺手一指。瘦子蔡康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出,远处又来了一辆货车,照在草丛之中。蔡康正好看出那一只手,血红的鲜血还在流,而有的部分已经干涸了。

    “救命……”极其微弱的声音传来。

    瘦子蔡康差点就尖叫出来,我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嘘声道:“不要那么激动,把人招惹来了就不好了。”蔡康说道:“娘个巴子的,咱们快走,谁知道是什么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十里坡,特别是何大炮的那栋房子,距离并不算遥远,这人倒在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我决定过去看一下。

    蔡康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不再乱叫。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草丛中,蟋蟀受了我的惊扰,急忙走开了。

    很快,我就发现血手还连着一个人,再仔细看,这个人受了重伤,身上一件血衣,模模糊糊地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其中有一把短刀还插在背上,整个身子是一片鲜血,奄奄一息。

    蔡康也跟了过来,接着微光的光芒说道:“该不是仇家寻仇,被丢在这里了吧。”

    “先送医院,他还有气。”我说道。

    我心中清楚,他能把手伸出来,说明他还活着,知道有人来了,才要求救的。我再次靠近了他,将他扶了起来,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模样,只是觉得身板结实,胸口还有一口热气。

    我说道:“你放心,我带你去医院。”那人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摇摇头,嘴巴蹦出一个字,说道:“不……”我倒是好奇,这人竟然不要去医院。

    我又问:“那你要去哪里?”我没有问出个所以然,这人就晕倒过去。

    “萧关,不要紧,找个地方,我告诉你如何治疗外伤,他看了一眼,他虽然被砍个稀巴烂,但是他很懂得保护自己,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伤口。”麻老姑在黑暗之中看东西,比我们要清楚多了,她说的话自然错不了。

    我喊道:“瘦子,你小心背着他,咱们这回十里坡,再找个落脚的地方。”

    “不是吧,走的越远越好,我觉得那个大炮不是什么好人。”瘦子蔡康有些无奈地说道。

    混到他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倒霉到家了,现在还要回到了那个放着棺木的地方,说一千道一万都不愿意。

    “灯下黑,如果何大炮是坏人,他不会料想我们折回去,再说现在咱们找不到地方。”我安慰了蔡康。

    蔡康将伤者背了起来,走了两步,差点就摔倒在地。我在一旁附在,毕竟蔡康太瘦了,这伤者身板结实,两下一对比,瘦子明显属于没有吃饱饭的。

    我们穿过这片荒地,折回了十里坡。何大炮的房子在西边,我们则在东边走了一家房子,走路的时候,从垃圾桶顺了一块大黑破布,盖在了瘦子的身上。

    蔡康背着血人,盖了一张大布,躲了进去。老板收钱开房,也没有多问,烧了开水。十里坡虽说品流复杂,消费能力不高,晚上还是有些营业的小药店,蔡康将伤人送回来之后,弄了一些纱布酒精药膏一类回来,按照麻老姑的指导,很快就将这受伤男子伤口处理好了。

    麻伦是苗医,我多多少少看过他处理伤口,耳濡目染,倒也没有耽误事情。

    “如果明天发烧,就要去打消炎针了。”麻老姑说道。

    说完这话,麻老姑又说道:“劳碌了一天,我有些累。萧关,我先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和你师父见面的事情,有诸多疑点,明天九点,我再出来和你商量。”

    麻老姑话声一落,我就感觉不到她的气息,许是躲在什么地方睡觉。

    受伤男子睡在床上,嘴唇干涸,我又喂了一些清水给他,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夜。在灯光下,我发现男子眉宇之中,自有一股正气,他的心口,始终都有一股热气,这男子的确不简单。

    蔡康忙碌了一天,我们开的这房间本来就不大,他倒在地上,呈现着大字,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几天的相处,我倒觉得蔡康不是一个坏人,至少本质并不坏,可能是跟他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哥,才变成这个样子。

    我并没有马上睡过去,心中想了很多,特别一路走来,见过很多职业,好像这个世界,人都忙忙碌碌地,过着自己想要而不想要的生活。

    我又想,以后我会怎么样,等我成年,是不是和他们一样。

    这个我要闯一闯的世界,会准备什么东西迎接我。

    终于,在无边无际的思绪之中,我也躺在地上睡了过去。八月底的江城武汉,天气还很炎热,一扇小窗户,将风送进来。

    梦中,我看到跛着腿的师父,师父走得很快,我怎么也追不上,忽然,巨大的先天之虫出现师父面前,张开了大口,将师父一口吞了下去。

    “啊……不要……”我从梦中惊醒过来。

    外面传来了热闹的声音。我站在窗户,从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一切。

    十里坡的街面上,热气腾腾的热干面,油锅炸出来的面窝糯米鸡金黄璀璨,一看就可以安慰食客的胃……

    “你是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转过头,见他警觉,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路边?”我心中还是很吃惊,一个身上插了一把刀的人,只是休息几个小时,竟然醒了过来。

    “是你救了我吗?”男人说道,说话的时候嘴唇动了一下,自己舔了些口水,让干涸的嘴巴有些水分。

    我见他警惕之心还没有消解,接着解释说道:“不用担心,我对你没有恶意。那天我们被人追踪,躲在草丛之中,意外看到了你,将你捡了回来。我正好懂一些基本的包扎,再加上你身板硬朗,所以你没有什么事情。”

    那人失血过多,嘴唇发白,想了一会,才说道:“那谢谢你了。”

    这话并不见得多么真诚。

    我见他依旧冷漠,说道:“没事,就算是条受伤的狗,我也会把它捡回来,你不用感谢我。”

    那人喝了一口清水,就站了起来,踉跄走了两步,道:“大恩日后再报,我先走了。”

    我没有能拦住他,他艰难地走了出去,他脚步踉跄,低着脑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人一走,蔡康醒了过来,开口骂道:“就算是救了一条狗,也懂得摇摇尾巴,这人竟然就这么走了。大爷把他背回来,可真是费了吃奶的力气了,难得当一回好人。”

    我笑道:“你看吧,你还是蛮喜欢当好人的吧。”蔡康否定地摇头,道:“不要跟我说好人,我要是好人,就回老家好好种田了……”

    到了九点钟,麻老姑准时出来说话。我告诉她,师父约我今晚,在江边废船见面,那个地方,离十里坡好像并不远,时间定在晚上十点钟。

    麻老姑想了一会说道:“疑点重重,不去见肯定不行。带两把刀在身上,届时见机行事。”

    这个办法虽然不好,却是唯一的一个办法,眼下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若是能找到师父,冒一冒险也是可以的。

    到了晚上九点钟,我换上了深色的长袖,在腰间插上了两把短刀,只身一人到了长江边上。麻老姑没有来,跟着瘦子一起,如果我出事了,还能有人来救我。

    当然,我对瘦子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万一出事,那就是白刃动手了。

    十里坡走二十分钟,就到了江边,废弃的采砂船并不少,一路走过去,看到了一艘涂有荧光的旧船。

    正好在晚上十点,我到达了这里,船边站了一个人,远远看过去,我不太确定是不是师父。

    等我走进,一个黑衣的风衣转身对着我,一双阴鸷的眼睛转身看着我。

    “萧关,咱们又见面了?”那声音说道。

    我连连后退了两步,说话正是胖老大蔡健,也就是他夺走了金蚕蛊。

    “你要干什么,那封信是谁给我的?”我问道。蔡健说道:“当然是我派人送去的。”

    “你一来江城,我就知道你来了。”蔡康说道。

    我环视四周,发现还有人往这边走来。

    蔡康说道:“放心,今天不是来抓你。如果你想见到你师父,就必须要完成一件事情。”

    我本想着跑路了,但听了蔡康的话,问道:“什么事情?”

    “有一具奇异的尸体,近日将会经过汉口,希望你将僵尸偷来。”蔡健说道。

    肥嘟嘟脸上,有些一种怪异的笑容。

    “如果我不答应你呢?”我反问道。

    胖子蔡健说道:“你会答应的。带来干尸,就见到你师父,这就是交易。三天后,一艘货船会停在汉口码头,上面就有我们要的东西,希望你不负所托。”蔡健把话说完,又道:“能不能见到你师父,就靠你自己了。”

    我握紧拳头,看着蔡健消失在人群之中,气得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回到十里坡,瘦子蔡康和麻老姑都齐齐消失了,房间里还能闻出符纸烧过的气味。不用说,这种符纸可以收拾厉鬼,想必麻老姑凶多极少。

    我整个人身子冰凉,就如同站在冰原之上,随时都会被冻死,还有可能被伺机食的毒狼咬死,当成猎物。

    只在一天之间,我便掉入了重重陷阱之中。

    夜静静暗了下来,黑了下来。空前的无力感侵袭而来,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小青蛇沉睡,白玉蜈蚣无所事事,它们都不能帮我。此时此刻,只有一人可以帮我,那就是我自己。

    我看了看屋外的微弱的灯光,摸了摸腰间的两把短刀,目光穿过十里坡,落到了何大炮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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